p2p狂潮很快席卷整个城市。
街头巷尾,宣传纸随处可见。青年、中年、老年，无数人被亲朋好友拉到p2p理财平台，一起发财。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一年过去了,p2p平台运行良好,一点没见出事,张萍顿时坐不住了。
“我就知道这次是真的！”她一边念叨，一边在屋里焦急踱步，“钱都拿去买房了，怎么才能分一杯羹？”
思忖间,何馨出屋倒水,看见她妈一脸急色，活像是家里房子被烧了。
“怎么了？”何馨纳闷。
“这两年但凡买了p2p的,都赚翻了！”张萍又气愤又懊恼,“这么好的机会,白白错过了！”
何馨不懂她妈的逻辑,“存款买房，房子也升值了15%，跟买理财有区别？”
“我的意思是，早知道p2p这么赚，就该最低限额付首付，然后把钱拿去买理财。”张萍算盘打得响亮，“p2p年化收益怎么也有10%-12%,贷款利息才4%-6%,差额利息都是白赚的！”
何馨,“……”
哦,你算数学的可真好。
然而她就是不想买p2p理财，才把全部存款拿去买房。
何馨喝了口水,“房子买都买了，别瞎琢磨了。”
她正想回屋，却听母亲愤愤道，“还不如房子抵押、向银行借钱买理财呢！利息差6%，借50万，一年白赚3万！”
……见了鬼了，没钱都不安分。
何馨面色阴沉，一字一句道，“你敢抵押房子，我敢立即回屋收拾行李。”
话里话外，威胁之意满满。
“你怎么动不动就拿搬出去威胁？”张萍不忿。
“那你呢？”何馨反问，“为什么动不动就出馊主意坑人，逼我离开？”
“子女都是前世欠下的债！”张萍闷声道。
贷款是不敢贷款了，她就随便念几句，宣泄下心中不满。
何馨腹诽，上辈子指不定谁欠谁。她投胎给她妈当女儿，简直是专门来还债的。
“贷款买p2p，发不发财不一定，变成独居孤寡老人倒是十拿九稳。我不管了，随你吧！”
说完，何馨捧着水杯回屋。
“有这么个女儿真是作孽！”张萍委屈巴巴地窝在沙发上，嘴里碎碎念。
斗转星移，日月如梭，一晃两年过去了。
何馨勤奋工作，坚定立场。自己不碰p2p，也不许家人碰。
为此，张萍没少闹情绪。有段时间看着女儿，怎么看怎么嫌弃。
何馨毫不理会，说不让购买p2p就是不让购买。。
冷战一个月，张萍拗不过女儿，最终长叹一声，“我这辈子大概就是没有发财的命。”
然后认输投降。
――不投降能怎么办呢？母女俩总不能跟仇人似的，天天看对方不顺眼。
家里那个脾气死倔死倔，指望她让步是不可能了，还不是只能自己委曲求全？
张萍觉得，为了家庭安宁，自己做出了很大牺牲。
和好没多久，某天早晨，何馨拿着报纸走到母亲面前，“铁了心、着了迷要买p2p理财，你看看买了的人是什么下场。”
张萍，“？”
她表情迷茫，脸上满是不解。
何馨也不多说，径自把报纸递出。
张萍接过扫了一眼，只见报纸正中央数个加大加粗文字写着，“xx平台负责人跑路！p2p高端理财原是金融骗局？”
张萍一惊，迅速查看。
报道里写道，去年3月，赵某开了家p2p线上理财平台。凭借高息，短短一年时间，公司便吸收了大量存款。
这些聚集起来的资金无一例外被借给了一家私营企业。
据调查，赵某为这家私营企业的实际法人。
也就是说，他自己开办p2p平台，自己吸收存款，再许以高息借给自己。
赵某的行为已构成非法融资，被逮后将被量刑。
目前嫌疑犯卷款在逃，不知去向。如有知情者，可以向公安局提供线索。
……
看完报道，张萍久久说不出话。好半天，她才道，“这就是个骗局，故意把投资者的钱拐跑，跟正规p2p不是一回事。”
何馨：“你怎么知道哪个是正规p2p，哪个是骗局？”
张萍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所以么。”何馨总结，“什么都不投最安全。”
p2p平台成立以来，第一次有公司爆雷。
事情发生后，业界地震。
好多人弄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只知p2p负责人卷款携逃，平台暴雷，资金取不出，便慌慌张张把自己拥有的股权低价转让。心里想的，无非是利息不要了，不管怎样本金得拿回来。
慌乱造成挤兑，p2p平台不堪重负，纷纷发公告安抚投资者，希望他们冷静下来，稍安勿躁。
随着时间推移，再无第二家p2p平台暴雷，投资者们逐渐冷静下来。
出事的那家打着p2p的幌子，其实干着非法融资的勾当，根本不是正规p2p公司。
我投资的是国企，安全有保障。
年化利率18%？这么高的收益怎么可能是真的！别人是因为贪心才会出事，我不一样，我买的理财产品年化利率10%，回报收益合理。
……
通过种种自我安慰，投资者们重新变淡定。
p2p平台暴雷被他们当做意外/特例，很快就被遗忘。
许晓安今年25岁，大学毕业快2年。
刚出学校那会儿，不知道要找什么工作，她就广投简历。谁知被p2p公司喊去面试，随后稀里糊涂录用，成为客户经理。
入职后，她靠推销线上理财产品，拿提成过日子。
这几年，线上理财迅猛发展，对p2p感兴趣的人越来越多。底薪加提成，一个月工资足有六七千。并且双休，给交五险一金。
许晓安一度自得，引以为傲，暗道自己错有错招，入对了行业。
谁知家庭聚会，表姐把p2p痛批了一顿，甚至建议她尽早转行。
许晓安：对新事物一无所知又不肯学习的人，实在太可怕。
至于表姐说的话，她压根没往心里去。一个行外人，有什么资格指指点点？
随着线上理财越发火热，许晓安的月收入水涨船高，一度破万，她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
这时，经理找到她，“售后部门最近缺人手，你愿不愿意过去帮忙？不会太久，最多半个月。如果同意调岗，公司会给予特别补助。”
许晓安不乐意，“经理，我觉得干销售挺好的，你还是问问其他人吧。”
经理苦口婆心劝说，“销售太累，做售后更轻松。万一试过以后，觉得售后工作更合适，留在售后部门也没问题。”
许晓安心道，最近多的是人捧着钱求购理财产品，销售一点也不累。
觉得售后工作更合适，留在售后部门也没问题？听听这话，更不能去了！
许晓安百般推辞，甚至不惜说自己对销售行业爱得深沉，舍不得离开。
“小许。”经理面色一肃，“那么多销售员里，我最看好的就是你。如果不想一辈子干销售，将来想往管理层转，就得明白公司是如何运作的。”
“不管是售前、售中还是售后，都得有所了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经理到底是看重她，还是单纯想把她忽悠去售后部门帮忙？
许晓安告诉自己冷静，却抵挡不了将来升任管理层的诱惑。她沉默片刻，终于应下，“好吧，我去。”
闻言，经理满意一笑。
所谓售前，就是将理财产品推销给投资者。
所谓售中，就是调查借贷人资质，决定批不批款、批款多少。
所谓售后，就是联系逾期不还的借贷人，催促他们还钱。
据许晓安了解，调到售后部门，每天都得给借贷人打电话。也因此，一开始她表现的极为抗拒，不想调岗。
然而经理抛出的诱惑太大，平凡如她根本抵挡不住，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在许晓安想来，不就是半个月？咬紧牙关撑住，闭着眼睛总熬过去。
不曾想，她还是太天真。
调岗后有三天适应时间，工作内容就是给催促逾期未还的用户打电话，提醒他们还款。
工作虽然麻烦，倒也勉强能应付的来。
不料到了第四天，售后部门经理把她找了去，“小许，你来我们部门已经有段时间，是时候接触新的工作。下午跟小沈出去一趟，让他教教你怎么上门催收。”
上门催收？许晓安一愣。
她迟疑着说，“我本来做的销售，打打电话能做，上门不太行……”
之前分明说好，人事已经在招聘，过段时间就会招来新人，她只需要帮助售后部门渡过真空期。
“话不能这么说。”经理板着脸训话，“你在我们部门一天，就得爱岗敬业一天。正常售后该做的，你也该学着做。”
许晓安还想说什么，经理大手一挥，“行了，事情就这么定了，出去吧。”
许晓安：她有一句mmp一定要讲。
木已成舟，除了接受没有别的办法。
许晓安安慰自己，只需要撑过半个月，她就能回去了。
这么一想，对于经理的安排勉强能接受。
吃过午饭，许晓安跟着小沈出门。
小沈是个28岁的工科男，鼻梁上架了副眼镜，模样看起来斯斯文文。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公司，小沈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被坑了。”
许晓安，“？”
什么意思？
她颇为不解，想要细问，小沈却仗着腿长，快步走远。
许晓安只得按捺住满心疑惑，加快速度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