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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掌柜闻言想到周桂香被小白气走的一幕,不由得笑了,“不是。小猫儿和小羊羊呢?”说着往四周看看。

    “他俩嫌冷,吃过饭就回屋了。”小白道。

    蔡掌柜立即说:“贺掌柜,你家以前那个桂香的小饭馆开不下去了。”

    “贺掌柜,大事不妙!咦,贺掌柜呢?”钱有良进来就往北边灶台那边瞅。

    “在这儿。”

    钱有良循声转向柜台,“贺掌柜怎么在这儿?大白呢?”

    “嫌上面风大。”贺清溪把窝在柜台里面的大白揪出来,“什么不妙?”

    钱掌柜:“我哪知——瞧我这记性。昨儿下午来我家喝茶的客人说,你前妻把红烧肉的做法卖了。”

    “卖了?!”几人大惊。

    贺清溪:“卖给谁了?”

    “你,都不紧张?”钱有良见他眼皮都没眨一下,“小饭馆的招牌啊。”

    贺清溪见他比自己还着急,感动之余又想笑,“我一直以为小饭馆的招牌是羊肉汤。”

    “羊肉——”钱有良一顿,在冷冷的冬日羊肉汤比红烧肉受欢迎,夏天红烧肉无人问津,春天人乏更喜欢酸辣口,秋日蔬菜瓜果多,人的选择多,红烧肉依然不是最受欢迎的那位,“还是贺掌柜看得明白。”

    贺清溪:“我是开饭馆的,还是个厨子。你要问我雨前的茶和雨后的茶哪个好,我把你家的茶喝光也喝不出来。”

    “是的。”钱有良笑了,“那就不管她?”

    贺清溪点头,“好吃懒做,有万贯家财也不够她用的。别说她卖红烧肉,就算把我小饭馆的菜全卖了,也用不到明年今日。”

    “是这个理。”钱有良点头,见蔡掌柜也一个劲点头,“隐隐听你说周桂香把她的小饭馆卖了,你又是听谁说的?”

    蔡掌柜:“来我家买金簪的一位西域客商看到贺掌柜的小饭馆,顺嘴说西市也有一家小饭馆,跟贺掌柜家的很像,无论门窗还是桌椅颜色,可惜开一天就开不下去了。”

    “活该!”钱掌柜脱口而出,注意到贺清溪,连忙解释,“我说你前妻。”

    贺清溪笑道:“我知道,是活该。”不想再聊她,便说,“天冷我担心没人吃蛋炒饭,昨儿就没蒸米饭。有羊肉汤和炊饼,来点不?”

    蔡掌柜见状,笑呵呵道,“正好我不想吃油腻的。”说完找个避风的地方坐下。

    今日街上的人比昨日少了许多,茶馆的人不多,钱掌柜打算自己煮点面条,可他闻到羊肉味,看到锅里冒着白烟,犹豫片刻就在蔡掌柜对面坐下。

    大白菜十分便宜,张魁发现钱掌柜犹豫,又见店里就他和蔡掌柜两人,便给他们多盛些白菜。

    蔡掌柜经常过来喝羊肉白菜汤,用勺子搅一下便可看出这次和以往有何不同。

    “贺掌柜真是个厚道人。”蔡掌柜小声感慨。

    钱掌柜点头赞同,“是啊。可惜姓周的那女人……”

    “你又做什么啦?”小白扯一下贺清溪的衣袖,指一下蔡钱二人小声问。

    贺清溪:“没做什么。猫儿和小羊还在被窝里?”

    “要他们出来?”小白问。

    “吃点东西就不冷了。”

    小白往外看一眼,来客都是这边的街坊,饭菜上的慢快都不会有意见,就去后院把俩小崽子拎出来。然而,这么一会儿,六张桌子就坐满了。

    小白看到这一幕,蹭到贺清溪身边,“掌柜的——”

    “有话直说。”贺清溪盛一大碗羊肉汤放柜台里面的小方几上,给小猫一个炊饼,“和弟弟一人一半。”

    小猫给小羊一小半,“弟弟给你。吃完我再去拿。”

    小羊点一下头,就抓着筷子夹肉。

    “掌柜的,我真有事。”小白跟过去。

    贺清溪微微颔首,“听着呢。”

    “你不觉得这个饭馆小吗?”小白试探道。

    贺清溪头也不抬,“小饭馆不小,就是大酒肆了。”

    “好像,也对。”小白点了点头,“可是,我还是觉得它太小了。”

    贺清溪扭头看她一眼,“直接说你想干什么。”

    小白指着外面,“你看那俩人,见咱们店里人多,来到门口又走了。那走的是什么你知道吗?那都是钱啊。”

    贺清溪的手一抖,炊饼险些掉汤里,“走了不好?回头少刷几个碗。”

    “我,我是那样的人么?”小白瞪着眼问,“不对,我不是人。别说多一个,就算多十个八个,对我来说也不多。”

    贺清溪乐了,这小妖竟比他还爱财。

    炊饼放盘子里递给张惠,张惠给客人送过去。贺清溪才问,“想赚钱?”

    小白连连点头,“你不想?”

    贺清溪想过,但他没想过扩大店面。

    “叫张魁教你和面,下午蒸炊饼,明日和张惠炸些东西卖,天黑再关门。”贺清溪道。

    小白:“面丸子?”

    面丸子并不是由面粉直接制成的。

    凉透的发面炊饼掰碎加水泡软,随后把水滤掉,加些盐、调料粉、葱或者萝卜,再加些面粉,搅拌均匀用虎口挤出一块丢入油锅里炸至金黄,便是面丸子。

    贺清溪前世没吃过,今生儿时只吃过几次,没想到小白蛇也知道,“我祖宗做过?”说话间盛两小碟咸菜递给张魁。

    小白小声说,“是的,别提多香了。可惜那时候我没法吃。”

    “掌柜的,这个小菜真是送的?”

    贺清溪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循声看去,说话之人脸生,穿得不厚,但衣裳布料挺好,不像是出来买东西或者赶路的人,应当是隔壁街的商人。

    “是的。怎么了?”

    “里面还有肉?”

    贺清溪:“一点肥猪肉,总共没二两。咸菜家家都有,我想着不好卖,而我身体不好,俩孩子还小,都不能多吃,干脆送诸位得了。”

    “那能给我盛一碗不?我给钱。”

    “啊?”贺清溪指着菜,“那个?”

    “你有所不知,我老娘会过日子,冬日里菜贵,自己不吃菜也不准我们吃。每天就吃这个。我把这个拿回去,我老娘要是知道一碗还没有二两肉,一准让我们吃。”

    贺清溪笑了,“行吧。钱你看着给。记得下锅前用温水多洗几次,否则咸的齁心。”

    “多谢。”说话的男子起身抱拳道,“难怪你这个菜咸淡适宜。”

    贺清溪:“喜欢就好。”

    “贺掌柜,帮我盛两碗羊肉汤。”对面胭脂水粉店的女掌柜拿着盆进来。

    张魁伸手接过去,“小的给您盛。”照旧多盛些不值钱的白菜。

    女掌柜见满满一盆,回去送来一盒味道不好闻,不好卖但很好用的面脂,“这个抹脸上油腻腻的跟抹了猪油似的,但涂手上极好。”

    “多谢。”贺清溪接过来就递给小猫。

    闲着无所事事的小白趴在柜台上,望着女掌柜走远就忍不住说,“这人挺好。”

    “能在东市待两年以上的人,不论品性如何,都很会做事。”贺清溪解释道。

    小白:“不会做事做人也开不长?”

    “是的。”贺清溪见方才说话的那人过来了,立即把张惠端过来的菜递给他,“下次把碗捎过来就成了。”

    男子不禁问,“你不怕我一去不回?”

    “一个碗而已。”贺清溪笑道,“我不信你就值这一个碗。”

    男子笑了,看到柜台上的大白,眼中尽是好奇。

    百年小饭馆的事男人听说过,饭钱要放钱罐子里,否则柜台上的大白猫会挠人。男人把饭钱放进去就看大白。

    大白一动未动。

    男人又往里面添两个铜板,大白看他一眼就转向贺清溪,见贺清溪没有开口的打算,又扭头坐好。

    男人不禁说,“真神了。”

    “精着呢。”钱掌柜把饭钱给了,就问贺清溪,“这个咸菜是不是先炒肉沫后放咸菜,最后放猪油渣?”

    店内陡然安静下来。

    世人都知道饭馆最忌讳食客打听饭菜的做法,他们便认为贺清溪也不例外。贺清溪赚钱的门道多,没打算卖咸菜,就笑着点点头。

    不少人面露惊讶,钱掌柜一点也不意外,“多谢贺掌柜。”

    “客气了。不过有句话我得先说,做的不好吃可不能怪我藏私。”

    钱有良点头,“这点我知道。贱内虽擅烹饪,我还没指望她能超过贺掌柜。”

    “这么说我们也可以做?”

    贺清溪循声看去,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身上还披着大氅,“可以啊。你们家孩子要是乐意吃,天天做都成。”

    小饭馆的饭菜便宜,是对长安城的富户来说。

    在小饭馆用饭,一顿至少五六文。五六个铜板够普通百姓家用一至两天的。再说今日没有蛋炒饭,汤是羊肉汤。一碗汤和一个炊饼就要十一文。所以贺清溪虽不认识他,也能从他的衣着,和面前的汤和红烧肉看出他不差钱。

    富裕人家的孩子即便爱吃咸菜,也不过是一两顿,图个新鲜。

    说话的中年男子见贺清溪面带微笑,也忍不住笑了,“跟你说笑呢。”

    “我可没说笑。”贺清溪认真道,“你们谁想做谁做。”

    男子抬起手,“算我怕了你了,贺掌柜。”

    贺掌柜见好就收,“锅里还有不少汤,谁的汤喝完了,跟张魁说一声,叫张魁给你们添。”

    “贺掌柜,你整日里这样卖,能裹住本吗?”

    贺清溪抬眼看到是他家东边卖染料的掌柜的,“你们天天来捧场,我就能赚到钱。今天来一次,半个月再来一次,我的羊肉汤卖不出,那就……不好说了。”

    “那我们以后天天来你家用饭。”

    贺清溪笑道:“好啊。不过,您还是先把今日的吃完再说,凉了就腥了。”

    “凉了就叫张魁再给我加点热的。”不待贺清溪开口,就冲张魁招手,“再给我添点。”

    贺清溪的羊肉汤并不是羊肉煮的,是用羊骨头煮的。炖出味来,贺清溪再把煮好切成块的羊肉和白菜放汤里。

    食客不知真相,误以为放了许多羊肉,以至于一个比一个担心贺清溪亏大了,关门不卖,他们想吃也没地儿吃。

    贺清溪以前不是生意人,现在是,还得养一大家子,所以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也装不知道。

    傍晚,贺清溪歇过乏从屋里出来,就看到张魁和小白各拿一个斧头,面前还放了一堆劈开的木头,“你俩劈的?”

    “不是。我自己劈的。”小白飞过来,“张魁说我要是能在做饭前把这一堆木柴劈了,就叫张惠给我做碗蒸蛋,和你儿子一样的蒸蛋。”

    贺清溪:“用斧头劈的?”

    “是呀。不然我拿着斧头做什么。”小白道。

    贺清溪皱了皱眉,“我怎么没听见劈柴声?”

    “因为我把声音屏蔽了。”小白很是得意,指着地上,“我在这边画了一个圈,用你教我的办法搞个结界,我和张魁站在里面,只有我俩能听到劈柴声。”

    贺清溪看向张魁。张魁点头。贺清溪不禁说,“不错啊,都知道活学活用了。”

    “那当然。我可是长安城南白——”小白扭头转向侧门,“谁呀?天都黑了还敲——”

    贺清溪打断她的抱怨,“开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