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护病房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肖旭察觉，立刻站起身，又将椅子向一旁挪了挪。
片刻，病房门被推开，先走进来的是尹素锦，她双眼红肿，腮上的泪痕还未干。
“归南”。她叫了一声，去抓陆归南的手，见他手上还插着管子，又小心翼翼的放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陆老太爷跟在后面，目光犀利的看向肖旭问道。
“是车祸”。
“陆总为了躲避从路口冲出的车，直接撞上马路边停靠的另一辆车”。肖旭如实回答。
“谁的责任？”陆老太爷执着于此，似乎非要揪出个人来惩罚一下，才能出气。
“这个……目前还不知道”。肖旭犹豫。
陆老太爷没有再追问，偏过头，见躺在病床上的陆归南脸色苍白，口鼻上覆着呼吸罩，混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心疼。
“医生怎么说的？”尹素锦抹了抹泪，哽咽着问。
“对呀，医生怎么说的？什么时候能醒？”陆华容也插了嘴里，她的眼角也有晶莹，显然之前也哭过一通。
“医生说还不能确定，也许明天，也许一个月，也许永远也不会醒过来”。说完，肖旭的神色泛出悲痛，他和陆归南不止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陆归南对他有知遇之恩，虽然他比陆归南的年龄大一些，可很多事都是陆归南教他的，算是他半个师父。
“永远都不会醒过来？”尹素锦喃喃，她承受不住，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滑落。
“归南”。
“归南，睁眼看看，……”。尹素锦情绪激动，她伸手推了推陆归南，肖旭看不过去，上前一步拦住。
“嫂子，你别听那个医生瞎说，上次爸昏迷的时候，他们不也说爸有可能醒不过来嘛”。陆华容搂住尹素锦的肩膀，安抚似的拍了拍。
陆老太爷轻轻叹了口气，他转头问正在抹泪的程管家：“给陆华庭打电话了吗？”
“打了”。程管家点头。
“什么时候过来？”陆老太爷是无助的，他只能转移一些注意力，要不然随时会崩溃。
陆归南是他最疼爱的孙子，也是他认准的未来接班人，如果陆归南真的醒不过来了，他们陆家也算是完了。
“好了，不要哭了”。陆老太爷觉得头疼，他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又由程管家扶着坐下。
“你去把医生叫过来”。陆老太爷指了指肖旭，吩咐道。
“是”。肖旭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过了会儿，他带着主治医生进来，没等他介绍，主治医生便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陆老太爷”。
“嗯”。陆老太爷皱起眉，双手撑在拐杖上，他的视线始终集中在陆归南的身上，良久，才问：“没有什么办法让他……”。
陆老太爷说不下去，仿佛再多说一句就会哭出来，他这辈子没为谁流过泪，可想而知陆归南再他心里的位置。
“小少爷伤到的是脑袋，所以不能贸然处置”。医生委婉的说。
“要是去国外呢？”陆老太爷的脸上流露出期待。
医生摇头：“他现在的状况，受不了太远的路途”。
“那就只能坐以待毙？”陆老太爷隐隐动了气，额角的青筋微微凸起，吓得医生不敢再出声。
“爸，您别这样”。这会儿，陆华容到成了最理智的人。
“你先出去吧”。陆华容冲医生使了个眼色，医生会意，忙不迭的离开，差点撞上正要进来的何婧欢。
见何婧欢才出现，陆华容气不打一处来：“你去哪了？怎么穿成这样？”
何婧欢无法解释，只能打马虎眼：“我哥怎么样了？”
她走近，床上陆归南安静的躺着，双眼紧闭毫无生气。
谁也不再说话，隐隐的，能听见轻微的抽泣声，不知过了多久，陆老太爷终于爆发：“那个逆子怎么还没到？”
“再给他打电话，要是半个小时不到的话，就告诉他别来了”。
“是”。
程管家退出病房，在门外拨通了陆华庭的号码，忙音响了一阵，才接通：“喂？”
陆华庭的声音懒洋洋的，旁边似乎还有女人撒娇的声音。
一瞬间，程管家只觉气血上涌，他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个父亲，儿子出了车祸正在昏迷，他还有心情应酬女人。
缓了缓，程管家才将情绪调整好，他说：“您什么到？”
“我这边还有点别的事，可能要晚一点”。陆华庭十分敷衍。
程管家再次被激怒，他深吸了口气，将陆老太爷的话转述：“老太爷说如果您半个小时之内不到的话，您就不用来了”。
“什么？”
“我现在马上过去”。最终能让陆华庭现身的，也只有陆老太爷的威胁。
程管家有理由相信，如果今日陆华庭完全掌控了“陆氏”，他对陆归南可能理都不会理。
他不懂，人性为什么如此恶劣，区区利益让父子之情变得单薄，甚至关乎到生死都不闻不问。
他长长叹了口气，又站了一会儿，才推开病房门走进去。
“他说什么？”陆老太爷扫了程管家一眼，问道。
“少爷说他马上就到”。程管家还是没有如实说。
陆老太爷冷哼一声，闭上眼睛，靠在沙发背上。
“我哥也真是的，什么事还能比归南重要？”陆华容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这话没人反驳，因为无法反驳。
陆老太爷对这个儿子算是彻底失望了，他一辈子虽为了壮大陆家的版图龌龊事干了不少，可终究不如他这样冷血，虎毒还不食子呢！他竟然能心狠至此。
陆华容还想再说什么，何婧欢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角，她不情愿的抿了抿嘴，憋了回去。
二十分钟后，陆华庭匆匆赶来，推门进来时，连看都没有看床上的陆归南一眼，就直奔陆老太爷，他恭敬的喊了一声：“爸”。
陆老太爷没搭理，冷淡的睨了他一眼，没有好脸色。
“你儿子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你看不见吗？”尹素锦吐了口气，转头，压着嗓子问。
她的眼皮已经肿的快睁不开，与陆华庭的无动于衷形成鲜明对比。
闻言。
陆华庭才将目光投向病床，不过只是短暂停留。
不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他做做样子都不肯。
也对，他还有一个儿子，是他最爱的女人生的，这个就可有可无了。
“你给我滚出去”。尹素锦咬牙切齿，她推开一旁的陆华容，两步上前，一巴掌打在陆华庭的脸上，没有人觉得惊讶，也没有人阻拦，他们都觉得解气。
肖旭实在待不下去，趁着混乱，缓步出了病房，他站在安全通道里，抬头看了看窗外的青天白日，压抑的心情仍旧没有缓解，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咬了一根点燃，嘬了一口又一口，眼前烟雾缭绕。
“我舅舅真讨厌”。何婧欢跟进来，嘴上抱怨，眼泪一颗颗的落下。
“是呀，真讨厌”。肖旭一反常态的附和一声。
“我哥怎么说也是他的儿子，他怎么一点也不伤心呢？他是铁石心肠吗？”何婧欢不满，只能用言语发泄。
“他怎么会是铁石心肠？他对另一个儿子很好的”。肖旭想起前阵子调查陆华庭的私生子时情景，那样父慈子孝的场面，倒是与现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怎么能厚此薄彼成这样？”何婧欢咬了咬唇，表示不理解。
“有些事说不清的，或许是两个人臭味相投”。肖旭讥讽，扯了扯嘴角，眼底尽是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