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风喝酒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她迟疑了一下，才皱着眉勉强喝进了一小半。
辛辣入喉，陆轻风不受控制的咳嗽了一阵，见状，韩佳晨赶忙递过了茶水。
陆轻风接过，喝了两口，才将异样的感觉压下。
“要不还是别喝了？”韩佳晨用商量了语气的问道。
“没事的”。陆轻风眼眶泛红更加严重，她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片刻，才彻底缓过来。
“来，再喝”。说完，陆轻风倾身将韩佳晨面前的酒杯倒满。
韩佳晨没有动作，他打量了陆轻风一阵，目光有些异常。
“你要是心里藏着事，太憋屈的话，你可以跟我说，我可能帮不上忙，但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闻言，陆轻风低头苦涩的一笑，她将剩下的酒仰头喝尽，这次呃呃呃反应不是很强烈，或许是已经适应了。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陆轻风抬手遮在额头上，她的下唇抖了抖，心头的委屈涌上。
或许是对韩佳晨完全没有防备，陆轻风才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发泄。
她无声了哭泣了一阵，才用袖子抹掉了脸上的湿润，动作有些粗鲁，半张脸也跟着红了。
“你也知道的，我的命不好，每一次都是才看到希望，就又陷入死胡同了”。
“我一直都很努力的活着，可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陆轻风握紧拳头，一下一下的锤着胸口，再次泪流满面。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拿起了酒瓶将自己的杯子倒满，她拿起酒杯即将贴上唇瓣，韩佳晨及时的拦住了：“够了，再喝下去你会醉的”。
“别管我，让我放肆一会好不好？”
“我已经伪装很多年了，还是什么都失去了”。陆轻风握住韩佳晨的手腕，她的掌心冰凉，韩佳晨皱了皱眉，还是任她将一杯酒喝下去。
“韩佳晨，你知道吗？我现在竟然怀念起小时候了，虽然每天提心吊胆的防着尹大强，可至少只有我自己，无牵无挂”。陆轻风的声音很轻，悲伤却夹杂其中，听得人心情沉重。
韩佳晨自然知道尹大强是谁，也曾亲眼看见过那人是怎么样对待陆轻风的，他原以为那人会是陆轻风最大的噩梦，可没想到陆轻风又说出了这样的话。
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她忽然怀念曾经地狱般的生活。
韩佳晨不知说什么好，他咬着牙，心口的位置像是有把刀在剜，疼的他快要窒息了。
“一切都会过去”。韩佳晨不曾参与陆轻风的生活，更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所以，安慰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肤浅。
他犹豫了一下，抬手握住了陆轻风的，也许是有些紧张的，喉结上下滚动，目光也有些闪躲。
“过不去了”。陆轻风摇了摇头，她咬住下唇，神色中全是死寂。
韩佳晨有些怕了，他下意识的握紧陆轻风的手，又逾越的说了一句：“朝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你的”。
“帮我？你帮不上的”。陆轻风的眼皮已经有些抬不起，她又咽了一杯酒，喉结已被辛辣晕染的麻木了，她顺畅的咽下，神智开始变得不太清明。
“我的事情谁都帮不上”。
“你跟我说，我一定帮得上的”。韩佳晨依旧坚持，他目光坚定，陆轻风与她对视一眼，心中涌起一阵暖流，这辈子从来没有人执着的站在她这边，无论她是对还是错。
她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双手抬起，在韩佳晨的眼前晃了晃，才说：“我杀了人了”。
“什么？”韩佳晨的脸色巨变，愣了良久，才回过神。
“真的，我真的杀了……”。陆轻风又重复，还没说完，韩佳晨的手掌已经捂住了她的嘴。
“这种事不能乱说”。韩佳晨试图用眼神制止，可陆轻风已经微熏，脑子不是很灵光，一言一行完全是受潜意识支配。
“我没有乱说，我真的杀了人”。陆轻风挣扎了拉下了韩佳晨的手，嚷了一句，正好敲门声响起，韩佳晨脸上浮起了一丝警惕。
“进来”。
几秒后，服务员推门进来，又提了一壶热茶放在桌上：“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吗？”
服务员见陆轻风趴在韩佳晨的怀里，脸颊酡红，以为打扰了他们的亲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没事了”。韩佳晨的语气冷淡，服务员不敢再停留，立刻推门有了出去。
包厢的门再次合上，韩佳晨才移开自己的手，陆轻风深吸了一口气，不满了推搡了一下韩佳晨，眉宇间恢复了往日的娇俏。
“对不起”。韩佳晨握紧拳头，想了想，又疑惑的问：“你真的杀了人？”
“嗯”。陆轻风又抿了一口酒，她单手支撑着下巴，目光有些迷离。
“那你杀了谁？”黝黑的眸子转了转，韩佳晨不自觉的屏住呼吸，虽然他怀疑陆轻风话里的真实程度，可还是有些担忧。
“尹大强”。
“我杀了尹大强”。陆轻风闭上了眼睛，嘴里喃喃。
“还有……还有那个杜知薇，她害死了我的孩子，我就要她偿命”。说完，陆轻风勾起了一边嘴角。
“怎么……？”韩佳晨彻底震惊了，有一刻他从陆轻风的眼中看到了绝望，几秒后，他心中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尹大强那个禽是该死的，至于那个杜知薇大约也是该死的。
“你知道他们多可恶吗？”陆轻风抓住了韩佳晨的衣角，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知道”。韩佳晨想安慰陆轻风，抬手拍了拍陆轻风的背，不愿让她继续再说下去。
“不，你不知道”。陆轻风倔强的低下头，泪水落在韩佳晨的手背上，烫的他的脊背紧绷。
“他们有什么仇怨可以冲我来，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他还有三个月就出生了，可终究是没了来这世间走一遭的机会”。陆轻风将脸埋在韩佳晨的胸口，她压抑的哭泣着，肩膀在轻微的颤动。
韩佳晨的身形一滞，有些无措的抬起手，停留了几秒，又缩回。
等了几分钟，怀里的人似乎安静了下来，他才敢握住了陆轻风的肩膀，低低的叫了一声：“朝欢？”
陆轻风没有回应，她紧闭双眼，面容平和，显然已经睡着了。
韩佳晨叹了口气，他贪婪的在面前这张有些憔悴的小脸上扫视，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
这样的时刻，是连午夜梦回都不敢想的奢望，他以为以后自己再无接近陆轻风的可能，所以，成了行尸走肉一般。
“朝欢？”韩佳晨又叫了一声，陆轻风还是没有反应，他才揽住陆轻风的肩膀，缓慢的站起身。
他笨拙的提替陆轻风穿上衣服，又拿起她的皮包，脚步凌乱的出了包厢。
买过单，出了饭馆，韩佳晨才被冷风吹醒，他抬头看了一眼即将落下的太阳，心里竟有些踏实。
陆轻风的身子过于消瘦，所以，韩佳晨几乎没用什么力气，便把她扶进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给陆轻风系好安全带，韩佳晨的目光又在陆轻风的脸上流连了一阵，才直起腰，关上了车门。
他靠在车身上，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咬出一根点燃，他又回想起陆轻风刚才的一番话，同时，又盘算起什么？
良久，一根烟燃尽，他才绕过车头，坐进了驾驶室，陆轻风还没有清醒，歪着头，睡得很沉。
韩佳晨大胆摸了摸陆轻风的头，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