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人小说 > 都市小说 > 凤兄 > 第四十一章(她只是……特别想见到哥哥...)
    次日,灵瑾醒来时,已是清晨。

    她睁开眼,恍惚地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房内熟悉的景象,十分茫然。

    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鸣凤台上,那满目都是绚烂灯火的夜色,以及坐在她身边的兄长。

    这就天亮了?

    她怎么在床上?

    兄长人呢?

    灵瑾起身四顾,脑子懵懵的。

    她发现昨晚灯会上买的两盏灯都在桌上,她放机关弓的小包也在桌上。

    灵瑾走过去,将机关弓取出来检查了一下。见没什么问题,她又跑出屋子,去寻瑜的宫殿找兄长。

    灵瑾敲了敲兄长寝宫的门,但没有回应,似乎没有人在。

    灵瑾有些失落。

    她左右看看,随手拦住一个侍官,问道:“这位侍官,请问兄长他今日不在吗?”

    侍官见到灵瑾,就停住步伐,回答:“少君一早就被女君唤走,去书房陪陛下处理奏疏了,现在应该在书房。”

    他想了想,又补充说:“对了,少君早晨跟我们交代,若是公主过来寻他,就跟公主说,昨晚公主你在鸣凤台上睡着了,所以是他把你带回来的,公主的东西都放在你桌子上了。”

    “噢。”

    灵瑾失魂落魄地点点头。

    昨晚果然是兄长送她回房间的。

    东西她一起床就找到了,这些话对她来说没用。

    灵瑾忍不住又问:“兄长还有说什么吗?”

    “没有了。”

    侍官摇头。

    他不解问:“公主找少君有什么事吗?”

    这个问题,将灵瑾问得一愣。

    “没有。”

    灵瑾一边回答,一边心里却有些乱。

    说起来,她为什么要来找哥哥来着?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她只是……今日特别想见到哥哥罢了。

    因为没有见到兄长,灵瑾回到房间时,心情莫名有些低落。

    她本打算就此拿上机关弓出去练弓箭,但在走到桌边时,却看到莲碗里漂着一个琉璃瓶。

    是小龙女来过信了。

    灵瑾这才想起,她昨天在大学堂待了一天,后来又在外头睡着了。以往她和小龙女都会在黄昏通信,但昨晚是特殊情况,她便没有看到。

    灵瑾连忙取出玻璃瓶,将里面的信匆匆读了读,然后写完回信后,又在补充道――

    【阿月,对不起,我昨日在外面,没有及时看到信。】

    另一边,小龙女正待在水晶宫里练字,十分无聊。

    她因为身体不好,整日都待在房间里,没什么事情做。因此,当灵瑾的信浮出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顿时十分惊喜。

    读完信后,对于灵瑾昨晚没有立即回信这件事,她并不怎么在意。

    水信术毕竟不能保证收发信的时候,两人都在术法连通的地点,可能发生的变故很多,所以不能立刻收到回信的状况时有发生,她们都习惯了。有时候,小龙女自己也会要卧床休养,或者被父兄叫走等种种原因,好一会儿都看不到信。

    于是,她给灵瑾回信时十分欢快:【没关系,正好我昨日找到好几本有意思的书,本来也看得入神。不过,你是怎么了,昨天又是忙于修业吗?】

    灵瑾回信道――

    【算是,但不全是。】

    【昨日研习过机关术之后,因为正好是翼族的比翼节,就稍微逛了一会儿,在外面耽搁得太晚了。】

    灵瑾将信丢入水中。

    过了一会儿,莲碗咕噜咕噜冒起泡泡来,小龙女又写来的信显得非常兴奋:【比翼节?!这是什么节庆?有意思吗?会做什么?】

    灵瑾见状,忍俊不禁。

    小龙女一向就是对这样不一样的风俗感兴趣,坦率得可爱。

    事实上,她甚至已经猜到小龙女会问什么,信都已经写了一半了。

    看完小龙女的信,灵瑾继续提笔写道――

    【比翼节是让翼族恋人互表心意、比翼双飞的节日。】

    【在翼国,翼族先祖上古时代都是在春季繁衍生息,会以舞蹈、斗舞的方式求偶或者寻觅伴侣,这项传统延续至今,便发展成了现在的比翼节。

    【每年像昨日这样的日子,我们都会放灯、放烟花、举办灯会,然后等入夜后,会丝竹奏乐,所有情人比翼共舞。】

    小龙女回信说――

    【这听上去像我们这里的望星节。不过我们在水下,是不会放灯的。】

    【水族会寻找发光的石头铺在水下,不同族裔的水族庆祝方式也不太一样,许多水族会到祖先固定繁衍生息的地点去举行集体巡游,还有些水族会筑巢。】

    灵瑾刚读完这封信,还来不及回复,只见莲碗里又冒了几个气泡,接着又浮出第二封信――

    【等等。既然是这样的节日,阿瑾你怎么会去观礼。你是有心上人了吗?怎么没同我说过?】

    灵瑾看得一笑。

    写信毕竟不同于面对面交谈,灵瑾看不到对面人的表情――事实上,她目前为止,她连小龙女到底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但光凭纸上的字迹,灵瑾仿佛能猜到对面人的震惊。

    于是她如实答复道:【我没有。比翼节虽以恋人为主,但并非是只有恋人才能参加的,经常也有人与朋友亲人同往。我昨日本来的确是不打算去的,但凑巧离开大学堂的时候,庆典还未结束,兄长也在,便与兄长两人一起转了转。】

    小龙女顿时觉得没趣――

    【什么啊,居然是和兄长。】【跟兄长出门,总是会被管东管西,最没意思了。他们还凶巴巴的。】

    【更何况还是这种情人相会的日子,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会希望和朋友一起外出吧?】

    灵瑾一愣。

    说起来,昨日与兄长一起逛灯会时,她好像并没有觉得在这种节日里,与兄长共度有什么不好。

    灵瑾回想起昨夜的光景。

    兄长帮她做机关弓的零件,兄长买莲灯给她,兄长在鸣凤台上听她说话,兄长轻轻摸她的头……

    璀璨星火之中,兄长侧脸俊美,气质灼华。

    灵瑾回信说:【我并未觉得与兄长一起无聊。】

    小龙女道:【算了,别聊家中兄长的话题了,我们说回心上人吧。我记得,在凤凰城中,你跟我提到过的男性不少,就算你眼下没有心上人,至少会有关系比较好的人吧?如果要说对哪一个人最有好感的话,你会选谁?】

    这是一个朋友之间很常聊的话题,本没什么特别的,但灵瑾读完信,却是一愣。

    的确,她确实有几个还算比较熟的异性同窗。

    像是云沐,像是临渊……

    但要说她对谁最有好感的话,似乎……

    还是兄长。

    不过兄长毕竟是兄长,可以算在意中人的好感里吗?

    灵瑾稍稍迟疑,思来想去,还是回信说:【大概没有吧。】

    此时此刻,龙宫城,水晶宫中。

    小龙女正兴致勃勃地与灵瑾书信往来。

    她今年已十七岁了,这两年个子抽得快,比当年长高不少,龙角也长了几分。

    她身形纤瘦,气质文雅,屋中都是书与笔墨,颇有些才女韵味。

    小龙女素来少有机会出门,平时给人印象颇为孱弱文秀,但每日与灵瑾互相写信,对她而言,可以说是最有趣的事情之一,也唯有这个时候,她举手投足才会展现出几分活泼来。

    小龙女正欢喜地写着回信,一双通透的金眸显得神采奕奕。

    但她还未写完,只听屋外有侍女敲了敲门,道:“公主,大夫来给您请脉了。”

    小龙女手法一顿,想起今日是大夫来定期诊脉的日子,便暂时停下笔。

    她双手放在胸前,端庄地说:“让他们进来吧。”

    侍女低着头,立即领了好几个水族医官进来。而跟在医官身后的,竟还有小龙女的三哥。

    小龙女不免诧异:“三哥,咳……你怎么来了?”

    小龙女毕竟体弱,屋内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有些难受,掩袖轻轻咳嗽了两声。

    龙三却道:“当然是担心你!特意过来看看。”

    说完,他大手一挥,道:“你们别闲着,都快去给我妹妹把脉,看看她身体好些没有,有没有问题!”

    医官们唯唯诺诺,忙躬身低头上去准备。

    小龙女见龙三就这样不打招呼地过来,柳眉浅蹙,有些不高兴,说:“三哥,你不必如此。只是定期诊脉罢了,我现在比以前舒服多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龙三却道:“你一出生,蛋就裂了一个大口子。娘走得早,爹好不容易才把你孵出来,你从小体弱,又比我们都小,几乎是我们九个哥哥当女儿一样养大的,这怎么能懈怠?好了,哥哥不会害你的,快点乖乖坐下。”

    小龙女无奈叹了口气,在桌前坐下。

    她说:“我并非是觉得兄长你关心我不好,只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想要兄长将我当瓷器似的护着。你看,翼族的公主,她比我还小两岁,现在都已经……”

    “好了好了好了,你先别说话了,乖乖看大夫。”

    龙三将妹妹一把摁在位置上。

    事实上,不必龙三多说,小龙女也已经做好准备了。

    她应对这种场面,熟练得让人心疼。

    小龙女天生白发,身形纤弱。她将手放到软垫上,细弱的手腕白皙如雪,仿佛一小根芦苇草。

    医官们小心翼翼,一个一个上前,为小龙女诊脉。

    第一位医官将手指轻抵在小龙女的脉搏上,他先是凝神思索,然后微微错愕,继而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不禁直起了些身子。但他没有立刻吭声,而是恭敬地退下,先静候在一旁。

    接着第二个医官上前,他很谨慎地诊了脉,然后同样露出了诧异的眼神。他与第一位对视一眼,也没有立刻下结论,就退到一旁。

    然后,第三位,第四位……

    等所有人都诊断完了,医官们却都面面相觑,没有人先下结论。

    “怎么了?!我妹妹出什么事了?!”

    龙三觉察到医官们神情有异,顿时大为紧张,逼问道:“你们说话啊!”

    医官们惴惴不安。

    一人道:“殿下莫急,公主的脉象有变化,似乎并不是坏事……但公主缠绵病榻多年,臣一人不敢下论断,免得让陛下与殿下们空欢喜一场,还请殿下允许我们讨论一番。”

    龙三忙一甩手:“快些!”

    医官们在龙宫做事多年,都明白伴君如伴虎,比起急着道喜邀功,倒不如不出错的道理。因此人人都格外都谨言慎行。

    几名医官对龙三和小龙女行了一礼,便聚到一起,立即窃窃私语了一番。

    最后,大家都讨论完了,为首的医官终于放松下来,面露喜色,游到两人面前,道贺道:“恭喜两位殿下,公主的身体,这是有好转的迹象了!”

    龙三先是一怔,继而大喜。

    “太好了!妹妹你听到没有,你有好转了!”

    旋即,龙三一把抓住医官的肩膀,问:“是哪服药吃好的?要多吃几服吗?”

    医官忙说:“殿下别急,药要对症才行,多吃无益。”

    医官略作沉思,显然也有些意外。

    他前思后想,捻了捻嘴边细长的鱼胡子,说:“公主的病情多年没有起色,这回忽然好转,臣也觉得诧异。不过,公主往日的脉象,常是肝郁气滞、心脉不畅,而这回却有不同。尤其观公主的脸色,气色红润、神情舒展,似乎心情很是不错。

    “无论是什么病症,自身精神提振、心情开朗,对病情康复总是有益处的。相反,若是整日闷闷不乐,即便是健康的人,长期也会憋出病来了。

    “依臣看,公主若是做了什么能让心情好的事,不妨继续保持。多观察些时日,或许会有更为喜人的征兆。”

    小龙女听着,不免出神。

    医官说得不错,她现在心情是比以前开朗多了。

    但要说为什么心情好的话,那多半就是,她这几年来,一直在与灵瑾通信。

    自从通过水信术与灵瑾有了联系以后,她的眼界前所未有的开阔。无论是翼国,还是灵瑾,都是她以前从未有机会接触的地界,都让她感到着迷。

    说实话,在过去,她因为自己的病情,总是有些怨天尤人,觉得世道不公,觉得委屈。

    但是结实灵瑾以后,这种想法就渐渐少了。

    灵瑾在翼国属于小型翼族,但她从未因此放弃修习射艺。

    她每日都坚持基本功修炼,还钻研机关术,不断寻找能让小型翼族使用灵弓的方法。

    在小龙女看来,灵瑾身上有一种力量,让她能够从逆境中看到希望,不自觉地振作起来。

    于是,小龙女开始对翼族感兴趣。

    这一半是因为总生活在水晶宫中,实在太过无聊,而另一半,都是因为灵瑾。

    尤其是最近半年,她已经很少觉得不开心了,反而是专注在自己的事情上,每天都很充实。

    想到这里,小龙女不禁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原来,身体是否健康,不只与自身体魄有关,与心态也有关系。精神调整好了以后,竟然连身体也会变得好起来。

    龙三同样惊讶,道:“什么,妹妹她身体不好,和心情也有关系吗?!”

    这样一想,龙三一把拉住小龙女的肩膀,拍胸脯道:“月儿,你说,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没有!只要你说得出来,哥哥一定满足你!”

    小龙女一怔。

    从三哥口中听到这样让她放肆提要求的话,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但是被拒绝过太多次,一下子让她说愿望出来,小龙女反而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这时,她看向桌上,那儿还放着她刚才未写完的信。

    小龙女想了想,说:“三哥,我想去翼国。”

    “翼国?!”

    饶是他开的口,让小十妹随便说,但听到这么一个要求,龙三还是大吃一惊,面露难色。

    他不屑地说:“翼族是敌国,习俗又和我们相差甚大,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小龙女摇头,说:“翼国虽曾是敌国,但翼族女君并非不讲道义的人。女君与我等结契这么多年来,从未凭借契约欺辱水族,一向与我们相敬如宾。不仅如此,几年前水族危难之际,翼国甚至不计前嫌,帮助过我们的子民。”

    小龙女望向兄长,道:“翼国比水国强大。若是他们并无侵略之心,我们又为何非要与他们敌对?水国如今落后于人,相比于不断地抵触,交流、学习、合作,才能让水国更好地发展,才能为我们的子民,谋一个长远的将来。”

    龙三面露不满,他显然没有那么容易接受小龙女的观点。

    他嘀咕道:“但不管怎么说,翼国也太远了。你连龙宫城都没怎么离开过,更何况还要去陆地上!”

    “不试试怎么知道?”

    小龙女执拗。

    “更何况,若是连走出去一步的机会都没有,那又如何能走得远呢?”

    龙三一噎,倒是被妹妹问住了。

    眼前的妹妹,面颊清瘦,身形单薄,但一双金色眸子却异常坚定。他们龙王九子一贯都心疼妹妹,被阿月这样望着,他心里竟是有些软化了。

    龙三想说的话,胡乱在喉咙里转了几圈,他不赞同妹妹的想法,但反驳之言最终还是说不出来。

    龙三只得含糊道:“不管怎么说,一口气去翼国,步子跨得太大了。你如果非要去,还是从近一点的地方开始,从长计议吧。”

    小龙女眼眸微微睁大。

    她没想到竟能说动三哥,自己都有些惊讶。

    小龙女不觉喜悦,脸上挂上浅浅的笑,应道:“好。”

    暖日灼风,茂树吐翠。

    数月过后,夏季已至。

    有一日,灵瑾在大学堂时,忽然想起已经很久没有去探望过临渊,正巧经过药庐附近,想了想,便调转方向,过去看看。

    灵瑾沿着小径往深处走,谁知,刚走到熟悉的小庐前,还未来得及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躯体砸在地上的巨大闷响,还有人吃痛低吟的闷声。

    “出什么事了?!”

    灵瑾一惊,破门而入。

    只见临渊跌倒在地,手臂摔得通红,擦破了一大块皮。

    轮椅被推在极远处,他自己却待在桌子边。此时,他正用双手撑着桌子,试图以双手着力,自己从地上站起来。

    看到灵瑾进来,他似乎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回避灵瑾的视线,却有些慌张地说:“你怎么来了?”

    “正巧路过,过来看看。”

    灵瑾说。

    她环顾四周,只见药庐中很多家具用品的摆位都变了,专门留出一条可以扶着支撑物走的小道。而临渊所处的位置,也离他平时常用的轮椅很远。虽然他飞快地放下袖子掩藏痕迹,但灵瑾还是瞧见了,他手臂上青青紫紫,好像是最近跌出来的。

    面对此情此景,灵瑾愣了愣,脑袋里的思路却飞快地穿成一条线。

    她诧异地问:“临渊,你是在练习走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