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人小说 > 其他小说 > 如果不遇江少陵 > 第 11 章
    磕头,几乎没有任何对白。明天天一亮,有关于苏瑾瑜的过往,将会被悉数抹杀,在这种时候,他和她都需要好好的静一静,眼神对视会揭穿彼此伤痛,寥寥对话会泄露彼此伪装,既然如此,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沈慈初见苏瑾瑜那年,她刚满18岁。四月的某一天,建筑学院廖院长举办了一场东西方建筑美学公开讨论会,参与学生除了本科生、研究生,还有博士生和外系校友……

    讨论会历时两小时,学生们涉及知识面甚广,勇于各抒己见,场面十分热烈。

    沈慈全程无参与,无聊地坐在阶梯教室一角手绘在座学生慷慨争论分镜头,从总体画面到个人讲话和手势细节无不逼真还原,看上去很像是连环画。

    讨论会太吵,沈慈渐感乏味,避开廖院长视线,抱着手绘本悄悄离场。

    那天阳光不错,沈慈坐在学院草坪地继续绘画没多久,就有一位中年女子走了过来,她低头看沈慈的手绘本,眼睛里带着笑意:“小姑娘,你画画真好,我可以买你一幅画吗?”

    “抱歉。”她合上手绘本,回中年女子一抹浅笑:“我目前不卖画。”

    那个时候,苏瑾瑜知道她叫“伽蓝”,她却不知道中年女子叫苏瑾瑜,而且还是江少陵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以为中年女子只是一个慕名求画者。

    后来,她积压十几年的画作,原本计划有朝一日筹办画展的画作全都被她一把火给烧了......

    那些画,苏瑾瑜只得到一幅,而她一幅也没留下,再珍贵的东西,终有一天也不过是满眼黄沙。

    后半夜的时候,沈慈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好像被人抱到了床上,她没有睁眼看向那人,任由自己放任睡意沉沉睡去。

    多年习惯难改,凌晨五点,沈慈准时清醒,薄弱的光照shè入室,她在床上静躺了几秒,院子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流声,似是有人正在洗漱。

    是江少陵。

    沈慈没想到起床出门会看到那样一幅场景:天色微亮,凌晨凉风刮过杏花树,院子里处处可见缓缓飘落的杏花雨,江少陵应是在院子里刚洗完澡,所以光luǒ着上身,只穿着一条黑色长裤和一双黑色休闲皮鞋。

    沈慈盯着他的上身看,健身还是很有好处的,感冒在身,还敢在露天地冲温水澡,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某人肌ròu很扎眼啊!

    院子里,江少陵把毛巾丢给陆离,接过郑睿递过来的黑衬衫,刚穿在身上,还未系扣,就发现了站在门口直勾勾盯着他瞧的沈慈。

    忽视她的目光焦点,江少陵背对着她系纽扣,却开口问她:“我吵醒你了?”

    “没有。”院子里有一处水龙头,不等沈慈拧开,江少陵就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水凉。”

    他猜沈慈是要洗脸刷牙,就让陆离去准备温水,他一边系纽扣,一边叮嘱她:“中午发葬,挖坑定在了上午,你不要跟过来。”

    “为什么?”地上都是他的洗澡水,她拿了一根小棍子蹲在地上活着湿泥巴,但很快就被他拉了起来,手中小棍子更是被他夺走,直接给扔了。

    她皱眉看着他,他倒好,扔完她的小棍子,紧接着就进屋给苏瑾瑜烧纸去了。

    “挖坑的时候,我为什么不能去?”她杵在门口问江少陵。

    郑睿在一旁小声说:“太太,风水师傅说,挖坑的时候yīn气重,女人最好不要在场。”

    沈慈恍然大悟:“你家先生怕我破坏坟场yīn气?”

    此女本末倒置,郑睿气得牙龈直痛:“江先生是担心坟场yīn气会对您有害。”

    沈慈终于听明白了,就在郑睿暗松一口气的时候,只听此女又开口问了他一句:“你家江先生是不是很迷信?”

    客堂里,正在烧纸的江少陵抿着唇,揉了揉太阳穴。

    客堂外,郑睿悄悄远离沈慈,这女人有dú,每当他和沈慈对一次话,都会觉得心力jiāo瘁,一肚子火气没处撒,时间长了,很容易得内伤。

    他现在开始有点同情陆离了,和这种女人相处,减寿啊!

    挖坑工作人员来得很早,江少陵让沈慈先去孙婶家吃早饭,说他一会儿就到,但这天早晨一辆接一辆的汽车驶进了杏花村,等沈慈吃完早餐回江家时,还未进门,就见门口放着一排花圈,里面更是传来了一阵说话声和男女哭泣声。

    江家附近停放着好几辆一模一样的豪车座驾,就连车牌号也带着金钱味。

    这样的出行架势,除了是苏薇,还能是谁?

    苏薇,她除了是沈家明的情fù之外,她还是苏瑾瑜的亲侄女。

    苏瑾瑜去世后,苏家曾第一时间给苏薇打过电话,但苏薇电话一直打不通。

    那几天苏薇陪同沈家明去法国会见几个商界老朋友,等她回到纽约,得知苏瑾瑜去世的消息,已经是2月6日临近中午。

    2月6日中午,沈家明和苏薇正置身于商业聚会。沈家明先是给江少陵打了一通电话,虽没问及沈慈,却已隐隐猜到,此次奔丧,沈慈并未回国。

    在那通拨给沈慈的电话里,沈家明提及,沈慈可以和苏薇一起乘坐私人飞机回国。

    沈慈拒绝了,她拒绝理由有三。

    其一:私人飞机起飞前,需要向美国和中国航空管理局申请航线,得到允许后才能进入中国领空。批准时间未定,需要等待。

    其二:她和苏薇之间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乘坐同一架飞机回国。

    其三:在这世上,人情债最难还,尤其是自己的父亲。

    有三、四位黑衣保镖正在院外站着,看到沈慈,态度很恭敬,一致低头唤了声:“大小姐。”

    “大小姐”这个称呼逗笑了沈慈,里面那个“她”才像是货真价实的千金大小姐。现如今的苏薇,她的金主是顶级富豪沈家明,她穿最时尚的衣服,她用最贵的化妆品,她乘坐最昂贵的私人飞机,她住最豪华的别墅,另外她还拥有美丽精致的容貌,是上流社会争相邀请的座上宾......

    沈慈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长发,入目是刺眼的白,就算她是巨额财富继承人又如何?终究还是掩饰不了她身为“怪人”的事实。

    走进大院之前,沈慈从不知道自己的影响力竟会有那么大,几乎是她走进众人视野的那一瞬间,说话声没了,就连哭泣声也没了。

    怎么停了?接着说话,接着哭啊!

    江少陵不在院子里,苏薇也不在,倒是郑睿还留守在院内,“太太,江先生乘车去了后山,让我留下来知会您一声,并叮嘱您不要乱跑。”

    乱跑?跑到后山吗?

    沈慈笑了笑,她当然不会乱跑,苏薇见江少陵一面实属不易,她怎么好意思破坏两人私下叙旧?

    多年前,苏薇母亲看到沈慈,高冷得令人高不可攀;多年后,苏薇母亲再见沈慈,却是满脸尴尬。

    这份尴尬来源于她是沈家明的女儿,而苏薇和沈家明又是那样的关系。

    可纵使再如何尴尬,江家见面总是要打一声招呼的,苏薇母亲很是热络,脸上泪痕未干,却已是笑容满面:“伽蓝,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不见,少说也有八、九年了吧?

    沈慈看着苏母,嘴角笑容浅淡,她伸手握住苏母的手,是礼貌;说出口的话,却透着冷漠和疏离:“苏太太,伽蓝是旧称,还请您称呼我沈小姐,或是Sylvia。”

    临近中午,先后有两辆黑色汽车从山上驶了下来,陆离开车还未驶进村东头,就率先看到了沈慈和郑睿。

    村东头种植着好几棵柳树,千万根柳条垂落,细芽嫩绿,入目很是清新。柳树下,沈慈穿着一条触及脚踝的超长款黑色长裙,脚上穿着一双白色运动鞋,至于她的外套则是搭放在郑睿的臂弯间……

    陆离开车过来时,郑睿正利用身高,近乎麻木地折断了一根柳枝递给沈慈。

    听到汽车声,沈慈拿着柳枝朝车辆看了一眼,但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手中的柳枝上,但因拧柳枝用力过大,所以很快就弄破了柳皮,她将手中柳枝丢弃在地,吩咐郑睿再折一根柳枝试试看。

    地上“报废”柳枝多达十几根,后车座上,江少陵看出了端倪,也皱了眉。

    郑睿很后悔,他后悔开车和江先生一起去后山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他,而是陆离?上午十点左右,江太太在村子里闲逛,见有几个小孩子正拿着柳条吹响响,于是心血来潮就来到了村东头。有关于用柳条做“笛子”,沈慈和郑睿都没有什么经验,而沈慈又是一个做事情极其专注的人,所以两人站在柳树下愣是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柳枝折断了一条又一条,郑睿看着都觉得疼。

    江少陵下车关门,示意郑睿把沈慈外套给他,并丢了一句话给他:“你和陆离开车先回去。”

    郑睿松了一口气,刚打开副驾驶车门,就见另一辆全黑座驾驶了过来,是苏薇和苏父。

    苏父把车停了下来,疑惑江少陵还没进村,怎么就下车了?但眼前所见,却让苏父说不出话语来。

    柳树下还有一位女子,发色虽白,但看得出来很年轻。视线里,江少陵把外套披在女子肩上,先是取走女子手中的柳枝看了看,再然后在柳树上选了一根嫩枝折断......

    苏父一怔,接触过江少陵的人都知道,江少陵虽然容貌惊艳,但为人太过yīn沉寡言,心思更是深不见底。像这样一个人,哪怕是在谈笑间也会不由自主地带着一股凛然寒气,更何况他骨子里又是那么骄傲……

    可就是这么骄傲的一个他,如今正低着头帮女子做树笛?

    那女子是谁?

    “她是沈慈,沈家明独生女。”说话的人,是苏薇。她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虽是在同父亲说话,却低头拨弄着左手尾指钻戒,触及钻戒下淡淡的疤痕印,苏薇声音泛凉:“上天把最好的一切全都给了她。”

    苏父皱眉。他皱眉,跟沈慈身份无关,而是跟女儿的任xìng有关。沈家明和苏家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听说那个中年男人事业做得很大,除了涉足投资业、地产业和酒店度假,另外他还有自己的珠宝品牌和大型酒庄,至于其它玩票产业更是多达十几种。抛开财富值暂且不提,沈家明比苏薇年长二十多岁,当年苏薇跟了沈家明,虽然沈家明离异,苏薇未婚,但毕竟是身份不明,苏父为此没少和苏薇生气。

    那姑娘是沈家明的女儿吗?

    窗外,沈慈蹲在地上,将散落在地的柳条收集在一起,然后慢条斯理地编起了头环......

    听说沈家明女儿是一位脑研究科学家,可眼前这姑娘.......不像啊!

    苏父没有下车,查看了一下时间,隔着车窗提醒江少陵:“少陵,下葬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我和薇薇先回江家等你。”

    没有理会苏父,江少陵手中的柳枝皮和内部枝干已完全脱离,他转动了两下,对沈慈说:“铅笔刀给我。”

    沈慈把铅笔刀递给江少陵,不远处汽车绝尘离去,她望向那辆车,殊不知车内的苏薇正透过右车镜冷傲而落寞地看着她和江少陵。

    车内,苏父瞥了一眼女儿的神色,心中愁绪久久不散。情字暖人,亦伤人,2012年她斩断后路和江少陵岳父在一起,难道她以为她和江少陵还会有以后吗?

    也许,她什么都知道,她只是放不下心中的那一抹执念。

    二月杏花村,远山近水,村东头一片静寂,整个天地,仿佛只剩下他和她。

    江少陵将枝干从柳枝皮里抽出来,漆黑的双眸扫过沈慈,但很快又将眸子重新落在了她的头上,她将柳条编成的头环戴在头上,倒是挺能自得其乐。

    江少陵移开眸子,捏扁树皮管一端,使用铅笔刀将其削薄,淡淡开口:“长短各来一个?”

    “好。”沈慈将地上残留枝条整齐地放在路旁,走近江少陵时,他正在试吹树皮管,反复调整了几下,直到声音均匀,这才把那支长的树皮管递给了沈慈。

    树皮管前一秒才离开江少陵的唇,沈慈看着圆圆的树皮管,脑海中想的不是暧昧色情,而是......他感冒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可别传染给她。

    沈慈试吹长树笛期间,江少陵已经做好了短树笛,沈慈分别试吹了几下,觉得很新奇:“长笛和短笛声音不一样。”

    阳光照shè在江少陵的脸上,留下淡淡的光影,他静静地看着沈慈,眼神不再闪烁出犀利的光芒,反而透露出一种融通百味人生的雅致。

    这种小玩意,可做民间乐器,各地称呼更是五花八门,有人叫它“树皮管”、“响响儿”,或是“树笛”,桂西山区壮、苗两族则是称它“树皮拉管”。

    他把之前抽走的枝干递给沈慈:“试试这个。”

    “怎么用?”

    这三个字,沈慈不该说。中午阳光温暖,江少陵走到沈慈身后,将她圈在了怀里,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她的双手,指引她把枝干放在树皮管里,随后管口置于下唇:“吹奏的时候,别忘了上下推拉枝干,只有这样,声音才会有高有低。”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沈慈甚至能够感受到他传递给她的热度,心不在焉的那个人似乎只有她。

    她鼓着腮帮子乱吹一通,江少陵却很尽责,纠正她吹奏时的动作:“下唇要和树笛保持垂直。”

    江少陵纠正的很到位,沈慈在他怀里不甚情愿地试吹了几下,声音果真动听了许多。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吹树笛的时候,他一直侧眸看着她,那样的视角,焦点无疑是她的唇......

    沈慈自诩脸皮之厚无人能及,但被江少陵这样盯着,她却是再也无心吹树笛了。源于突如其来的沉寂,似乎就连空气里也散发着微妙的气息,江少陵手臂力道越收越紧,沈慈看似平静,呼吸却变得很轻,也很慢。

    沈慈心里很明白,江少陵在商界是个极其出色的yīn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