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的双层砂钢铠甲外面留下一道白痕。铁浮屠的冲锋如同雪崩、海潮般不可阻挡,任何敢于正面他们的士兵不是被长qiāng刺穿,就是挂在了铁浮屠铠甲和铁棘索的铁刺之上。

    苏谨深意识到铁棘索是铁浮屠维持阵形的关键,如果能砍断铁索,则铁浮屠就无法保持整齐的冲锋阵形,散开的铁浮屠就是等待屠宰的羔羊,而若他们收紧阵形,则难免会互相碾压。胤军最终还是没能将铁索砍断,绊在铁索上的骑兵倒是收紧了铁浮屠的阵形,然而那只不过使夹在其中的士兵被碾压得更彻底罢了。

    在各部骑兵的护卫下,铁浮屠直冲山阵本阵,但他们很快就淹没在两万山阵的qiāng海之中,铁一马当先,挥舞吕戈的鎏金长戈在如同密林般的长矛中打开一道缺口,很少有人能在这种重甲下挥舞武器,铁的长戈如同一道金线,指引着铁浮屠的方向。如果是普通骑兵,在十倍于自己的山阵中最多造成等量伤亡,但铁浮屠却强大得多,虽然他们全军覆没,但却用自己的牺牲在山阵中硬生生撕开了一个缺口。铁身中十七qiāng,兀自冲锋不止,直到他淹没在山阵钢铁的海洋中,虎豹骑的大纛一直没有倒下,就连远远眺望战场的白清羽都不得不赞叹铁浮屠乃是骑兵之中的皇帝。

    在吕戈的亲自率领下,虎豹骑利用这个缺口冲入了胤军军阵。在风炎本阵两翼的风虎包抄而上,但这已经无关大局,虎豹骑已经冲到山阵后方,开始冲散风炎本阵。就在这时,一支熟悉的羽箭夺取了虎豹骑右路领军吕贵樽的xìng命,虎豹骑右翼出现了散乱,苏瑾深立即指挥预备队的千牛卫进入战阵重新整顿,将一场溃败及时制止。

    这场战斗的结局是铁浮屠全军覆没、虎豹骑濒临全灭,然而蛮族在战略上获胜了,两万名山阵能作战的只剩下了不到五千人,对战局不再具有战略上的意义。事实上,失去了山阵的防护,风炎铁旅不再具有压倒xìng的优势,战局如同辰月希望的一样进入了绞ròu机的态势。

    两军鏖战十数日,这时李凌心和叶正勋死亡的消息传来,与之一同传来的消息,是朔北部有可能秘密进入了彤云山。

    对于白清羽来说,北伐给了他太沉重的打击,铁驷车中两人阵亡,稷宫同学伤亡惨重。对于吕戈来说,如果继续打下去,朔北的驰狼骑可能将两败俱伤的他们全部吃下,青阳部将再度成为北陆的游民如果他们还有残余。

    此时,需要的只是一个和谈的台阶。真颜部的瑞科就在此时站了出来。他看出了吕戈的犹豫,也知道他需要一个出来献言的人,但阿祖格却力主继续战斗。然后另一个人站了出来,她就是谢明依,青阳的大阏氏。阿钦莫图如同秋陌离一般影响了吕戈的想法,第二天,一封娟秀的文书被送到了白清羽的面前。

    北离十七年,白清羽的风炎铁旅撤离北都城下。

    此时,白清羽三十七岁。离他和稷宫同学在梨树下指点北陆江山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羽族的援军

    通过翼天瞻,白清羽与羽族取得了联系。在第二次北伐中,羽族共有一千五百人的精锐被编入风炎铁旅中,除了熟悉彤云山地形的被编为斥侯外,此刻已经是骑都尉的翼天瞻亲自率领了千人的羽族弓箭手作为大营的游击。这些羽族人虽然没有传说中鹤雪那般强悍,但论及个人的弓箭技艺,却让曾小觑他们瘦弱身材的紫荆长shè也叹服不已。在民间传说中,也流传着许多类似《白羽对鬼弓》、《一箭穿三酋》之类的故事。此外还有相当数量的羽族战船配备了名为招募来的宁州船夫,实则为羽族水师好手的厉害角色,为打通河道立下了汗马功劳。

    萧无陀

    他也许是天驱历史上最默默无闻的宗主之一,事实上,他从毕止回到天启后不久,就在稷宫内染疾去世,医生推断是由于这次鞍马劳顿所致。他的前半生一直在楚道石的监控下,没有能做出任何伟业,而当北伐开始时,他却已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衰弱老人。他的一生最高职位也只是稷宫的执事长,但正是这个人,用他的鹰徽指环传令东陆,三百天驱齐集彤云大山,方有姬扬虎牙逞威,屠龙破关。

    辰月之龙

    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种族,在辰月之外,甚至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有人猜测他是比大教宗还要老的秘术大师,也有人认为他是如同古lún俄一般的羽人贵胄,甚至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他就是一条真正的龙。

    朔北驰狼骑

    驰狼骑是北陆的特产。他们骑着与战马差不多大小的巨狼,穿着没有硝制过的皮革,手持粗陋的武器奔驰在更北方的冰雪荒原中。这些真正意义上的野蛮人依靠掠劫生活,因为他们的部族也无法喂饱数以万计的恶狼。

    胯下的巨狼是他们唯一的伙伴,对于这些狼背上的野蛮人来说,杀戮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就像是吃饭睡觉一样简单与正常。

    建制

    他们没有建制,听从首领的指挥。因为驰狼骑对于他们来说,更像是从祖上传承下来的一种职业,他们天生便是如此生活的。在狼骑军中,老资格的战士们凭借其武勇和经验带领年青战士作战,战斗中他们大多凭借猎手的直觉来捕捉杀机,把他们的敌人当作猎物般捕杀。

    征召

    通常驰狼骑们每年都会回到族中,带走优秀的年轻人,将他们训练成新的狼骑。

    而历史上曾经有过这样的时期,他们的部落被更大的部落击败,他们赖以生存的领地dàng然无存。但是驰狼骑的威名并不会因此消失。这是一群真正的掠夺者。他们会驾驭着狼群生活在无人能及的北荒,不定期南下劫掠其他的部落,杀死所有的男人,强jiān所有的女人。一年之后他们又会回到同一个地方,带走所有出生的婴儿。于是新的成员从小便生长在如此残酷而无情的环境下,活下来的人必须变得和狼一样凶狠强壮,然后成为这个团体中新的一员。

    战术

    驰狼拥有无与lún比的机动xìng和忍耐力,它们可以不眠不休地连续奔驰几个昼夜,它们一次进食后可以忍耐近半个月的饥饿。因此在需要的时候,驰狼骑可以进行惊人的大纵深战略迂回,出现在敌人所意想不到的地方。

    在战场上驰狼骑擅长冲锋和近距离的ròu搏,驰狼颠簸的奔跑方式注定它的骑手与弓箭无缘,但是他们在中距离可以采取投矛的攻击方式。

    一般的骑兵被限制了速度后战力会大减,狼骑则不同,必要的时候它的骑手们甚至可以从狼背上跳下,作为驯兽的步兵与巨狼并肩作战。巨狼的利爪和牙齿同样是杀人的利器,没有谁能冷静地面对他们。

    装备

    骑手们控制驰狼用的不是缰绳而是铁链。他们没有制式的盔甲或者武器,所有的装备都是四处劫掠而来,样式不齐质量不一,武器可能是刀、斧头或者锤子,穿着的可能是自制的简陋皮甲,或者是抢来的防具。有些时候根据作战目的不同,也会携带一些做工不精的投矛。

    翼天瞻

    翼天瞻?古莫?斯达克,后世被称为天武者的绝代强者,在他辅佐风炎皇帝白清羽的十多年间,先后用三只羽箭杀死了朱王白慎之,青王白礼之和青阳的六王吕贵樽,“三箭杀三王”的传说一直在民间流传。翼天瞻在历史上曾作为羽族的质子、斯达克城邦的城主、斯达克城邦的叛徒、苍冥之鹰指环的天驱宗主、以及青阳大君吕归尘的老师,留下赫赫声名。

    纳戈尔轰加四天王?阿祖格

    阿祖格,不知姓氏,原本是北都的一个奴隶。他在吕戈cāo练铁浮图时还是一个擦洗马匹的杂役,《北都志》记载,当吕戈看到这个不知避让的奴隶时,被他的镇定所感,与之三问三答,遂以五张羊皮为其赎身,并拜为万户。吕戈曾说:“我有阿祖格,可比东陆苏瑾深。”而事实上,阿祖格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指挥北陆士兵对抗风炎铁旅,屡建奇功。阿祖格并没有受过任何军事训练,他的谋略纯粹出于过人的智力和野兽般的直感,在战场上他如同海绵一般吸吮着战争经验并迅速转变为自己的能力,可称为战争天才。但阿祖格在官场有个致命的弱点:他只对吕戈一人忠诚,而与其他部族关系十分紧张,在他心中大约只是将其他的人看作棋子。这和他的奴隶出身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终究他还是将自己视为与北陆贵族不同的存在。这也为他失势后的悲惨境遇打下了伏笔。

    纳戈尔轰加四天王?郭莫罕

    郭莫罕是从小与吕戈一起长大的清秀贵族少年,虽然有很多人认为这个同样十九岁的少年能成为大将是因为身为吕戈蔑儿赤的关系,但蛮族的大佬们却都对他抱有相当的敬意。虽然没有阿祖格的奇才,也不像瑞科的老谋深算,更没有铁的武勇盖世,但郭莫罕却始终在吕戈身后默默筹划一切,把辎重后勤调度得井井有条,就是最桀骜的部族长老,亦对他的安排说不出半句意见。即使在击退风炎铁旅之后,他依然为吕戈扫dàng北陆殚精竭虑,以至于不到三十岁就咯血去世。吕戈亲自着麻为他送葬,并提拔善待他的子孙,余荫泽及三代。

    纳戈尔轰加四天王?铁缪与“聋子”瑞科(无介绍)

    【九州志】之【狮牙之卷】

    十八梨花之血

    漫漫归途

    胤武帝北离十七年十月。

    风炎铁旅收整了残余的七个军团共计十二万伤兵,带着战死将领的遗骨,缓缓南撤。

    这支远征军曾荷载了“天下大同”的最高梦想,高举风炎大旗,跨越数千里的草原去征服北方,可超过半数的人再也不能回到故乡,甚至他们的尸骨也只能永远地留在北方草海的深处。直到七十年之后的大胤末年,还经常有牧民能在铁线河畔的草丛里捡到枯朽的骨骸和锈蚀的铁刀。真颜部的牧民们游牧于这个区域附近,他们收集残铁,用于铸造兵器和其他的小件铁器,进而出售给其他部落。失去了东陆的进贡之后,蛮族只能通过差价巨大的皮毛贸易jiāo换所需的精炼钢铁,是以此后的数十年中,精铁制品的价格在北陆瀚州渐渐上升。真颜这个小部落因此而小有财富,直到在龙格真煌?枯萨尔?伯鲁哈担任主君时,被以青阳部为首的大部落们灭族。大部落选择了真颜部作为牺牲品,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真颜部的富庶。

    时近深秋,原先可以作为航道的雪嵩河已经进入枯水期,如果北方寒流来袭,就可能封冻。风炎铁旅所乘的舰船绝大部分并非坚木船身的战船,而是四处征调的商船,对于它们而言,即使薄冰也是危险的。所以舰队载着战利品和重伤士兵以最高的速度顺流南下,这些战利品包括了北陆的龙血马、丰厚华美的裘皮以及在东陆珍贵之极的、极北之地出产的yào草。而最大宗的战利品,即大群的牛羊,则被编入撤退的大军中,沿着雪嵩河的河岸陆行南下,这大大地延缓了撤退的速度。

    白清羽并非不想立刻脱离蛮族控制的地区,但他选择了缓退,有着更加缜密的考虑。

    他需要时间来考察国内如今的局面,以及思考如何来应对接下来的政治斗争。

    白清羽这一年三十八岁,在政治斗争中磨砺,已经不是一意孤行的年轻人了。经过若干次和宗祠党的暗中角力,他隐约摸到了东陆权力系统的命脉。可他还未能掌握这个庞大的系统。他知道胤朝的政治依然是“世家政治”,宗祠党在朝野仍然保持着巨大的影响力,公卿世家在几次失败之后,收缩了爪牙蜷伏起来,观望着白清羽的一举一动。如果第二次北征的结果是大胜,那么再无人可以质疑白清羽的权力,东陆的臣民们都会陶醉在北征凯旋的巨大荣誉和对于帝朝统一九州的远景展望中,他的帝位将会更加稳固。而现在,所谓的凯旋只是两败俱伤,大批的战利品远不足以弥补战争造成的国力损失,诸侯们的财库已经空得见底,白清羽首先要面对的难题是:如何偿还宛州商人们的巨额战争贷款?

    白清羽的财政也已经捉襟见肘。

    如果无法偿还,那么按照写入契约中的条件,皇帝作为担保人,诸侯作为借贷者,都必须用未来的赋税来为这场失败的战争慢慢买单。这样一来,皇室和诸侯都必须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对于白清羽自己来说,苦日子算不得什么他并非一个贪欢享乐的君王,否则他也不会落到这样一步田地可是对于天启城里的公卿世家来说,对于那些被强行绑上风炎战车的诸侯来说,要用几十年的清苦生活来为一个他们所不喜欢的皇帝来还债,他们是不能忍受的。

    白清羽为了dàng平北征之路,曾经许下了极大的诺言来拉拢那些不主张战争的大臣。虽然他不喜欢这些臣子,可是他的战刀并非指向这些人的,他没有办法连根拔起他们的势力,便只有用想象中辉煌的战果对他们许诺。史书中载明,白清羽许诺给予每一个支持北征的大臣以瀚州的封地,获得封地的大臣们可以在自己的土地上开垦,把草原改造为良田,吸引没有土地的东陆流民移居,最后像诸侯一样掌握赋税并且拥有自己的武装。虽然瀚州苦寒,但是世袭的土地,对于一些大臣还是极有吸引力的,这为白清羽争取了一些支持者和中立派。

    但是这些许诺现在无法兑现,过去的支持者和中立派都可能变成他的敌人。

    帝朝失败了,巨龙般的大胤再也没有国力也没有意志去征服它在北方最强大的对手了,数十万青壮年死在北方,而皇帝带回的只是一位美丽的蛮族公主、一些骏马、一些皮毛和一些牛羊。即便对外散布再多的凯旋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