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人小说 > 玄幻小说 > 和离之后 > 88.寿辰
    九月初六,皇后寿辰,普天同庆。

    大伙都说皇后诞辰是个好日子,《周易》阳爻为九,阴爻为六,阴阳乃万物之源,日月天地也,皇后命里便带着贵气,只是偏偏这路,坎坷了些。

    不过皇后瞧上去是云淡风轻,不曾在意。于是面上大伙赞她宽仁慈德,母仪天下,心里却都觉得她只是身在那个位置,有苦说不出罢了。

    皇帝皇后,离心离德,不过礼仪上的事还是马虎不得。宫中提先一月便开始准备了。

    是日,皇后仪仗全设,于太和殿前同皇帝接受百官朝贺。礼毕,皇后移驾坤宁宫前,接受公主、妃嫔、命妇的朝拜。

    英国公府,除了虞瑶夫君不是京官,英国公夫人加上三房夫人皆是诰命在身。一早,容嫣和虞墨戈分开后,便一直跟在长辈身边。

    容嫣诰命封得仓促,昨个才拿到的朝服,穿着不大习惯,况且好些礼仪还尚未弄清。好在徐氏和宁氏在身边伴着,有她们提点,她也能稍稍安心。

    礼仪繁复,两个时辰总算熬过去了。之后便是皇后的千秋宴,不过这千秋宴可不是谁都能去的。往昔往日燕礼,命妇乃一品之上,方可入宫贺寿,其它则在朝拜后离开。不过今年特例,因着是皇后的本命年,则召集三品之上参加她的千秋宴。

    虞家三夫人乃四品恭人,容嫣本以为结束后自己便与她回去了,怎知卡到她这,只得目送三婶母离开后,同国公夫人和宁氏袁氏一同前去千秋宴。

    容嫣瞧见了外祖母沈氏,还有姑姑容画。只是碍着礼数她们不能肆意交流,彼此简单问候一声便过去了。

    皇后坐在坤宁宫主位,公主嫔妃则坐于东侧席位,而西侧则是各位公侯及超一品诰命夫人们。其余者,均散于坤宁宫外的宴席。

    容嫣和婆婆宁氏在一起,待大家再次恭贺皇后,行大礼后,入座开席。

    宁氏捏了捏儿媳的小手耳语关切问:“累了吧,可还挨得住。”

    容嫣微笑点头,见小宫女来斟酒,她淡笑回应:“母亲不必忧心,我没事。”见小宫女离开了,她又贴在宁氏耳边笑着道了句:“就是有点饿了。”

    宁氏没忍住,掩口一笑,宠惜地看了她一眼,便给她介绍在席的几位夫人。容嫣一一朝她们点头施礼,夫人们回礼,嘴上没说心里不免嘀咕:原来这便是虞墨戈的妻子啊,生得跟仙女似的,怪不得把虞家三少爷迷成这般,便是二嫁也非娶不可,且风光无限啊。

    听闻她还有孕了。啧啧,还真是争气。

    即便她们不说,可从眼神里也瞧得出她们的心思。宁氏不以为意,依旧体贴儿媳,丝毫不因她们异样的眼光而有半分局促。儿媳是自己的,随她们如何想去。

    开席有两刻钟了,容嫣偷偷眺了眼坤宁宫里众人,东侧宴席首位,始终是空着的……容嫣想问问宁氏那个位置是谁,可又觉得失礼,到底没开口。

    还真是怕儿媳饿着,宁氏不停地给容嫣夹菜。瞧得对面夫人们愕然不已。宁氏想来孤傲的人,居然对儿媳这般殷切,也不知道这容嫣到底好在了哪。

    容嫣谢过母亲,方道不必费心照顾她了,便瞧见宫殿里跟在皇后身边的姑姑直奔这边来了,站在二人中间。容嫣以为是来找母亲的,哪知她一开口便道:“您可是左副都御史虞大人的夫人。”容嫣点头,她福身笑道:“皇后娘娘唤您来殿里同坐,夫人,请吧。”

    请自己?容嫣觉得莫名其妙。这可是她第一次入宫,谁都不认识更何况是皇后,再说她不过一个小小的三品诰命,何德何能要皇后来请。

    她怔住,看了眼身板的宁氏,见宁氏蹙眉微微点头,她只得跟着姑姑去了。

    容嫣谨记徐氏和宁氏的嘱咐,沉静施礼,垂目恭谨道:“命妇容氏,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愿娘娘年年岁岁金安,千秋康健。”

    皇后点头,笑应了声“坐那吧!”便让姑姑将她安置在东侧靠近主位第三位。

    感觉右边人好似一直在盯着自己,她也侧目瞥了一眼,视线对上,原来是首辅荀夫人。她一张脸扭曲着,目光中的嫌恶之意不能瞧出。然容嫣不为所动,依旧坐得四平八稳,心安理得。

    皇后请她进来的,她何须要躲。

    可她越是镇定,荀夫人越是瞧不顺,思及寺庙的事,心还是堵得慌。那日吃了亏不说,回到府上被荀正卿听闻,给她和荀瑛好顿数落,直道她没个妇人该有的德行,到处惹是生非。

    往日这事多得去了,也没瞧他气愤,哪里是德行的事,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虞墨戈。真不知他堂堂一个首辅,怎就这么忌讳他!

    瞧瞧,连皇后也对他的夫人另眼相待。

    荀夫人嘀咕,低下一众夫人们也暗自揣度,越发地觉得容嫣秘不可测了。

    “都说虞大人宠妻了得,今儿一瞧,虞夫人国色天香,容嫣殊胜,换了本宫都瞧着好不怜人呢。”皇后看着容嫣笑道。

    容嫣颌首施礼。“娘娘过奖了,妾身惭愧。”说着,她抬起眼皮看了眼,这才瞧清了皇后的容色。

    皇后今年不过二十五岁,虽也是绝色,可瞧着要比实龄沧桑得多。听闻太子去世那年她不过二十一岁,却一夜间华发早生,她是哀痛至深。容嫣不禁起了悲悯之心,不过再望去,皇后的雍容典雅中,除了沉敛再瞧不出其他了。如是,她淡定中那股子母仪天下的气度在她身上散发得淋漓尽致。

    仅仅是这双眼容嫣也瞧得出,风轻云淡的表面下,她内心绝不是个简单的。

    “虞夫人有孕在身,怕是不能饮酒吧。来人,给虞夫人换了可口的汤来。天热,不若来些酸梅汤吧。”如此细心,可是让容嫣受宠若惊,皇后解释道:“你来之前虞大人便想法寻着我宫里的主管,道是你有孕在身,非要嘱咐仔细照看。既然话到求这了,我能不给他这个面子。真是,这宠妻都宠到我宫里来了。原只知少将军骁勇,在战场运筹帷幄,还不知私下里也是这般细心。”

    说着,皇后又笑了。笑得容嫣略窘,而下面的妇人们不禁啧舌。

    呵!真是宠妻宠到新境界!不过朝拜而已,又不是领罚。也不知道顾忌着点,谁不知道帝后之间的矛盾,虞墨戈这不是往人心口上撒盐么!亏得皇后是个大度,不计较的。

    不过话说回来,皇后能忍,看来对虞墨戈也颇重视啊……

    容嫣心里也画着魂儿,唯是淡笑,算过去了。她瞧着眼前的酸梅汤,抿了口,便听闻殿外清越如铃,恍若天籁的声音唤了句。“姐姐,真过意不去,妾身来晚了。”

    大伙齐齐望去,门外者纷纷揖礼,容嫣猜到了,这便是皇帝的心头宠,邵贵妃吧。

    邵贵妃一入殿,容嫣不禁瞄了她一眼。然仅这一眼,便让她明白为何皇帝宠她久而不衰。邵贵妃是美,而一个美却根本描述不了她的惊艳。有人竟然生得如此明艳逼人,一笑一颦间妩媚得几近于妖,妖媚得网络人心,绵绵得似中了毒似的,看了还想看,想她一直如此才好。

    与皇后散发出的雍容气度不同,邵贵妃是一种精致道让人不敢靠近的凌然气场。

    邵贵妃淡淡与皇后道了声喝,都未及皇后发声,她兀自坐在了西侧宴席的主位上。就是容嫣好奇的那个位置。原来是她……

    皇后没说什么,宴席继续。邵贵妃有意地朝对面荀夫人瞥了眼,二人对上,荀夫人眨眼颌首,恭敬举了举酒盅。邵贵妃淡然回了个笑,可霎时间这个笑便僵住了,她陡然瞧见了荀夫人身边的容嫣。

    邵氏足够美,美到她不把任何女人放在眼里,可眼前这位,却不得不让她多看几眼……

    “这位是……”她声音悠扬挑声问。

    皇后循视望去,笑道:“是新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夫人……”

    “左副都御史?”邵贵妃不客气地打断了皇后的话。“那可是三品啊,何德何能可以入殿坐在这个位置上。”对容嫣,她也没客气。

    “是我请进来的。”皇后淡漠道。“夫人带孕之人,虞大人有求,我便让那个她入门方便照顾。怎么,这也要事先通知妹妹一声吗?”

    语气平和,可这话里不无讽刺。不过邵贵妃不介意,脸皮薄在后宫可是熬不住的。她乍听到虞大人微愣了一下,随即欢笑道:“瞧娘娘您说的,听着好似我多不讲理似的。”说着,斟酒自罚,只言是为迟到赔礼。

    皇后再没说什么,宴席继续。

    教坊司新排了乐舞,容嫣的心思却都在对面邵贵妃身上,听多了她的传言,总是忍不住望向她。

    瞧着邵贵妃的心思好似也并不在乐舞上,一手搭在酒壶上,一手捏着白瓷酒杯摆弄,时而上,时而下,心不在焉。忽而,她好似察觉出有人再看她,透过舞者,瞥了一眼,正和容嫣对上。

    容嫣一怔,只见邵贵妃唇角蜿蜒媚笑,伶人便隔断了二人的视线,再绕开时,她已经站在皇后面前了。

    “……敬您杯酒,愿您皇恩永驻……”容嫣听不清声音,瞧着邵贵妃的口型,她好似说的是这些。说罢,她给皇后斟了酒……

    依旧是那白瓷杯,依旧是那翡翠酒壶……

    容嫣莫名地紧张,心慌乱不已,说不清这感觉从哪而来,唯是盯着二人目光错也不错,像似要把二人看穿了。

    皇后始终面带微笑,朝下面扫了眼,视线对上了容嫣,随即笑着朝她颌首,示意她过来。容嫣耐着莫名的忐忑上前。

    “邵贵妃身子不适,敬了酒便要回了。今儿你头一次见贵妃,不若也敬贵妃一杯吧。”皇后淡淡道,说着看了眼身边的姑姑,姑姑把皇后面前的酒递给容嫣。

    容嫣有点莫名其妙,皇后唤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给贵妃敬酒?用不着吧,下面那么多命妇,自己无足轻重,为何要让自己敬酒?况且她方才还道自己不宜饮酒的……

    容嫣不解,却也接了过来。

    邵贵妃也纳罕不已,手里的酒杯捏得越发地紧了。她蹙眉看着容嫣,目光稍低落在她手里的酒盅上,随着容嫣渐渐抬起,她目光也跟着一步不离。

    容嫣心慌,只觉得这酒杯在手里越发地烫了。犹豫间,方开口唤了声“娘娘……”皇后忽而想起什么,懊恼道:“瞧我,忘了你不能饮酒了。”说罢,下意识去接容嫣手里的酒杯,二人谁都没握住,酒洒了出来,浸湿了二人的手。

    姑姑赶紧去给皇后擦手,容嫣也紧张地道歉,唯是邵贵妃一脸的冷漠,事不关己……

    皇后看了眼紧张的容嫣,含笑道:“无碍,是我没拿稳,不管你事。你且先回去吧。”

    容嫣迟疑施礼,垂目小步向后挪着退下,然还未回到座位,便听姑姑尖声唤道:“娘娘,您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