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摘下帽子,挠了挠脑袋,脸上带着纠结,“不是一家还挨得这么近,我老头子找谁就得得罪谁。”

    “老先生莫要这么说,”文泽才笑道,“您想找谁算就找谁算,我们不会因此小气的,是吧,周同学”

    周卫国嘴角扯了扯,想到自己干煸的钱袋子,硬拉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看着老头儿,“请问您算什么”

    都这么说了,老头儿便去了周卫国那里,“我前几年也曾经遇见一个算命的,他说我活不过六十三岁,我今年正好六十二,想算算明年是不是要死了什么时候死”

    文泽才竖着耳朵听着周卫国算命。

    周卫国用的是龟甲,他给老头儿打了一卦,“您明年虽有病灾,但是有火星相助,挺过那劫就是活到八十岁也不是难事。”

    老头儿嘴角一抽,“我身边的老友还没有活到这么大岁数的,小同志,你可别瞎说啊。”

    这个年代的老人能活到七十岁,就是高寿了。

    周卫国脸一黑,“您命里带司命,乃长寿之相,虽有小灾但子孙后辈火力大能给你冲下去,过了明年,就连伤风这种小病都难有。”

    文泽才看了眼老头儿的面相,确实是长寿之相,说起这种面相,文泽才过来这么久,也就田队长和面前这老头儿是。

    老头也不管周卫国说的是真是假,左右被说是高寿,他心里也高兴,给了一块钱便高高兴兴地走了。

    周卫国拿着那张钱得意地揣进了自己的兜。

    文泽才眼角直抽搐,偏头低声对赵大飞道,“明儿咱们一定要换个地方”

    赵大飞用书挡住嘴,眼珠子往周卫国那边看了眼,“放心吧师傅,我准找个好地儿。”

    一天下来,文泽才进账五块,周卫国进账三块,完胜。

    周卫国脸黑黑地提着自己的东西回去了,而文泽才则是看了看面前的摊子,“算了,咱们不同换地儿,他明儿准会走。”

    赵大飞想想也觉得他说得对,第二天他们摆摊的时候,周卫国果然没在。

    “老巷口另一边也有一个算命的,看年龄和你差不多,你认识吗”刚给一个老婆子算完,对方便问道。

    “也说不上认识,都是同一行罢了,”文泽才笑道。

    老婆子刚走没多久,便又来了个人,这人是个女同志,长得也不错,可文泽才却皱起眉头。

    潘春梅笑看着文泽才,也不管他的脸色,直接坐在那摊子面前的凳子上,“文同学,你还会算命啊”

    赵大飞看了看文泽才的脸色,又看了看笑盈盈的潘春梅,心里明白了,他故意站在文泽才的身边,正在夹在两人中间,只要潘春梅往这边“倒”他就一巴掌推过去。

    “潘同学想算什么”

    文泽才问道。

    潘春梅看了眼算命帆布以及上面摆着的竹筒与竹签,脸颊微红一脸娇羞道,“我、我想算算姻缘。”

    文泽才面不改色,“十元一卦。”

    潘春梅一愣,“不是说一元一卦吗”

    赵大飞接话道,“那是开张第一天,这第二天收多少算卦钱都是看我师傅的心情,这位女同志,你要是没钱算,就赶紧起来,别挡着下一位客人。”

    潘春梅有些生气,她左右看了看,“哪有什么下一位”

    “你走了,自然有下一位,就比如刚才那位婆婆走了,你不就来了吗”赵大飞耸了耸肩。

    潘春梅咬住牙,眼角微红地看着文泽才,“文同学,你这也太贵了,我、我身上没这么多钱。”

    文泽才看了眼赵大飞,赵大飞连忙接过话,“没钱可以往老巷口那边走,那里也有个算命的,一块钱一次,去吧。”

    潘春梅见文泽才油盐不进,顿时气急,起身跺了跺脚便跑开了。

    赵大飞见人走了后,才转头对文泽才挤了挤眼睛,“师傅,这桃花不错嘛。”

    虽然品性不怎么好,可人长得挺好看。

    文泽才冷笑,“我会让秀芬转告你媳妇,你对我们一个客人赞不绝口。”

    “哎哟师傅,我这是开玩笑呢,可别乱给我媳妇说”

    赵大飞立马怂得一笔,给文泽才捏肩捶腿好不殷勤。

    关于潘春梅的事文泽才一点也没瞒田秀芬,晚上回去吃完饭休息后,文泽才又将白天潘春梅过来的事告诉田秀芬。

    田秀芬蹙起秀眉,看着旁边翻书的文泽才,“无缘无故的应该不会缠着你哈”

    文泽才手一顿,看着田秀芬憋笑道,“也不一定,毕竟我长得一表人才,看上我也有可能。”

    田秀芬急了,“可你已经有媳妇孩子了,那姑娘也是知道的。”

    文泽才点头,“所以她能冒着非议接近我一定有所图,不然事情闹开了,学校她都别想待。”

    要想查潘春梅接近自己的原其实也不难。

    周一的时候,杨永胜也回来了,他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总的就是父母现在很好,鸟儿们也很好,而且杨父还觉得鸟儿比他聪明会听话。

    “杨同学,帮个忙,”文泽才将他拉到一僻静的地儿。

    “你说”

    已经是文泽才迷弟的杨永胜立马洗耳恭听。

    潘春梅是住校的,她的家也在聊城,但是与家里人的感情不是很好,所以即使周末她也不会回家。

    杨永胜也是住校生,所以很容易监视潘春梅,为了打听潘春梅平日里和谁接触,杨永胜甚至牺牲“色相”与潘春梅的时候搞了对象。

    文泽才得知后哭笑不得,“你可不能欺负人家女同志。”

    听到这话,杨永胜面红耳赤的表示其实他早就喜欢上那姑娘了,这次也是文泽才给了他勇气。

    没几天,杨永胜便打听出来了,“那潘春梅和一个姓文的常通信。”

    文泽才挑眉,“姓文”

    杨永胜点头,“和你名字特别像,你可能认识,叫文泽勇。”

    文泽勇

    文泽才嘴角勾起冷笑,“当然认识,那是我亲爱的弟弟。”

    文泽勇比他小两岁,文泽才还有个妹妹,叫文泽娟,小他四岁。

    这对兄妹与原身的关系一直不好,打小就面和心不和,文家父母与原身断绝关系有一半都是这对兄妹在后面使劲儿。

    虽然不知道文泽勇与潘春梅的关系,不过能让潘春梅这样往自己身上靠,文泽才用脚指头都能想到那个蠢弟弟的计谋。

    “他怎么能这样,你们是兄弟啊”

    “兄弟”文泽才冷笑,“他和文泽娟为了爸妈的工作什么都可以做出来,我现在回城了,考上大学了,害怕我回去爸改变注意让我去接替他的位置。”

    “所以他让潘春梅靠近你,只是为了让你犯错,然后让潘春梅去学校举报你耍牛氓”

    “不只是这样,我是结了婚的,学校不会让一个品性不佳的人留在学校,”文泽才钻进被窝,“退了学,我就只能回队里,高考也参加不了,一辈子都留在乡下。”

    已经参加过高考的人,加上犯了这种错误,就是想读书也没学校收了。

    田秀芬气急,“太过分了”

    “别气,这小子和潘春梅一定不干净,看我怎么收拾他。”

    文泽才笑眯眯的将田秀芬揽入怀里。

    文泽勇已经结婚了,而且还有两个孩子。

    毕长林得知潘春梅的事后拍着胸口保证会查清他们多久见一回,没多久便给文泽才回复了。

    潘春梅和文泽勇居然在下乡前就认识了,潘春梅回城后两人还偷偷处了几次,潘家让潘春梅把读书的位置让出来,让她的弟弟顶替她去念大学。

    潘春梅不愿意,潘家就不给她出学费,想以此逼迫她,结果文泽勇得知后不仅给她出学费,还给他生活费,但是条件除了跟在做小情人外,还得帮他把文泽才赶出聊城大学。

    “他们都在城郊外的小山林里面碰头,从不去城里面。”

    毕长林低声道。

    “谢了,”文泽才拍了拍毕长林的肩膀,回去后就和赵大飞关在堂屋里说了半天话,直到吃饭时才出来。

    赵大飞吃了晚饭就不见了,文泽才带着晓晓去洗脚,田秀芬与陈云红对视一眼,也不去管赵大飞去做什么,而是说起白天的事。

    “我觉得还行,反正是带回来做,不也耽搁做饭什么的。”

    田秀芬说道。

    “就是太便宜了,一件衣服才一毛钱,”陈云红看了看自己的手,“不过有钱就不错了,旁边的王大婶给人洗衣服,这么冷的天一天也才一毛。”

    文泽才将晓晓抱回来便听见这话,他好奇问道,“什么洗衣服你们要去洗衣服”

    “不是,老巷口那边有户人家找人上衣扣,一件衣服一毛钱,可以拿回家做,我和云红正想接呢。”

    文泽才将晓晓放下,轻笑道,“你们就别想了,下午我从那边回来人家就说人满了。”

    田秀芬与陈云红对视一眼,最后双双叹了口气,文泽才也明白她们想什么,无非是闲不住,觉得天天都在用钱,心里不安。

    他拉了根凳子坐在田秀芬的身边,“要不咱们开个铺子吧,就在老巷口那边。”

    田秀芬皱起眉,“那得多少钱啊”

    租铺子可不便宜。

    “现在国营的铺子搬走了不少,租出去也不见得有人要,所以磨一磨价格会便宜些。”

    “而且不一定要租多大的屋子,就这么一间也是可行的,”文泽才说着指了指灶房的位置。

    “可咱们做什么生意啊”

    陈云红问道。

    “你们的针线活不差,而且又会做衣服,这城里会做衣服的不多,而且老巷口对面就是大学,大学里面的女同学和男同学就是客源。”

    听文泽才这么一分析,陈云红与田秀芬动心了,于是第二天文泽才就去问铺子,找了好几家,最后选择了一家有二十个平方的铺子。

    “这之前是用来卖包子的,现在他们搬走了,这地儿就空出来了,我打扫过,很干净的。”屋子的主人带着文泽才里里外外的走了一遭。

    这铺子的后面还有个门,打开后是屋后沟,但是后屋外面有个做饭的炉子,还有根水管,也很方便。

    “茅房在那边,大伙儿都往那边走,男女同志是分开的,茅房也干净,有人打理。”

    见文泽才没说话,那人又道。

    “怎么租的”

    “一年五十块。”

    “太贵了,”文泽才摇头,“我们也是试试能不能做起来。”

    “四十五。”

    “二十。”

    文泽才还的价格让房东脸都黑了。

    “太少了,这样算下来一个月才一块多。”

    “不少了,瞧瞧别家都没租出去呢,您一年能有二十都很不错了,空着一分钱也不会有。”

    文泽才说得一脸认真,房东也不是傻子,“不行,怎么着也得再加十块。”

    三十块一年,一个月两块五。

    文泽才挑眉,“成交。”

    其实比起他们现在住的院子,这铺子的租金已经很便宜了,但文泽才也清楚这也是短时间,要不到两年这些铺子都得涨租金。

    文泽才交了一年的租金,下午便带着田秀芬和陈云红过来看,晚上赵大飞回来,“师傅,那文泽勇的媳妇真不是盖的,刚开始她还不信,我嘴皮子都说干了,她才勉强应我明儿去瞅瞅。”

    “她娘家人知道了吗”

    “知道,我就怕她不去抓奸,所以故意去她娘家那边溜了溜,那老太太听了几句便把儿子叫到跟前,让他明儿往这边看看。”

    明天周末,也正好是文泽勇与潘春梅见面的日子。

    文泽才看了眼算命的帆布,“明儿咱们不出街,去城里的批发店看看,买些布回来。”

    进了城,除了买肉偶尔用票外,其余时候用钱居多,现在买衣服买布只要出钱也能买到。

    第二天,他们全都进了城,也顺带带着媳妇孩子在城里转转。

    陈云红做衣服做了好几年,所以对选布料方面比文泽才他们强,批发市场挺大,文泽才与赵大飞干脆跑去看火柴和打火机什么的,晓晓也跟着田秀芬她们。

    一直逛到下午,他们才拿着几大包东西回到铺子。

    赵大飞和文泽才去弄了几根竹竿,然后和木块镶在一起做成简易的架子,火柴、打火机放在最前面,布料分类放在后面,有三个架子,路过的人一看便看清楚了。

    “我再做几件成衣挂在墙上,这样就好看多了。”陈云红笑道。

    而田秀芬则选了不少毛线回来,现在入了秋,正是打毛线衣的时候,“我打两双孩子的毛线鞋放在打火机那边。”

    两个女人有了活儿做,两个男人就显得多余了。

    文泽才与赵大飞在老巷口转了转,最后天色差不多了才回去。

    而文家现在却气氛正冷厉着。

    文泽勇鼻青脸肿的跪在文父面前,他媳妇杨友珍和杨大哥正一脸怒气地看着他。

    对面还坐着岳父岳母。

    而潘春桃则被文母关在房间里。

    “不知羞耻”

    文父指着文泽勇的鼻子骂道。

    杨友珍看着围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眼泪唰唰往下掉,“文泽勇,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不想想我,也得想想咱们的孩子啊”

    “你今天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明儿就别想上班”杨父冷笑地看着文父,“你们文家这么欺负我的女儿,真当我们杨家没人了”

    文父脸上也挂不住,“亲家,这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家的错,可两个孩子成家这么多年,咱们孙子多这么大了,这事咱们慢慢商量”

    “慢慢商量”杨父指了指关着潘春梅的房间,“他们去的时候那个女人连衣服都没穿呢还用商量”

    “就是,要么就离婚,要么就用钱说事,你们不让我们好过,我们就去文泽勇厂里去告他还想做主管,我呸”

    “明天一早,我会给你们答复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杨家人,文父回过身就踢了文泽勇一脚,“你这个东西丢尽了我们文家的脸面从小到大就知道闯祸,什么都不如你大哥”

    “大哥大哥,您就知道大哥”

    一听见文父提起文泽才,文泽勇也火了,他站起身大怒道,“他都跟乡下女人结婚了,你们还想着他”

    “他结婚了也没像你在外面乱来”

    文父一巴掌甩过去,文泽勇躲开后抱起桌上的水壶便砸在地上,“那是他没机会”

    这一砸把文父文母吓一跳,文泽勇冷哼一声,打开门拉着狼狈的潘春梅便走了。

    “你有种走了就别回来”文父追到门口,“工作你也别想要了你孩子们以后也不会认你做一辈子过街老鼠吧”

    文泽勇到底舍不得现在的生活,他把潘春梅送出城,“现在已经被发现了,你赶紧走,好在他们不知道你读大学。”

    “那以后的学费”

    潘春梅眼泪汪汪地看着文泽勇,文泽勇抓了抓头发,“咱们断了吧,现在有私人铺子了,你放假的时候也能去找活儿做。”

    说完,便离开了。

    潘春梅站在原地,大哭道,“文泽勇你这个骗子懦夫我恨你一辈子”

    有了铺子折腾,田秀芬和陈云红放在自家男人身上的视线全转移了,每天都充满干劲,回到家两人就凑在一起算收了多少钱,盈利了多少。

    赵大飞和文泽才一个烧火一个炒菜,特别是赵大飞,文泽才上课的时候他也没事儿,于是接送晓晓,再到铺子上打杂的都是他,只有周末才跟着文泽才出去摆摊。

    文泽才到了教室后,发现潘春梅脸色苍白,精神不是很好,他见此也有了数,只要对方不再听文泽勇的话来对付他,他也不去招惹对方。

    杨永胜神秘兮兮地给文泽才递过来一张纸条,现在正在上课,文泽才看都没看就推了回去,可杨永胜却坚持给他又推了过来。

    只见那纸上写着你会看宅子的风水吗

    文泽才挑眉,抬起写上会。

    杨永胜看完后顿时眉开眼笑。

    等下了课他对文泽才说,“我一朋友搬了新家,可家里总出事,老人说是宅子的风水问题,所以想请人看看,我立马就想到你,已经和那朋友说了,成就今儿下午过去看看。”

    文泽才点头,“我精通的是周易风水,就是坟地我也能看。”

    杨永胜一脸“我明白”“放心吧,以后有找这方面的大师,我都会推荐你的。”

    文泽才笑眯眯地点头,顺便指了指杨永胜的脸,“你最近桃花盛开,记住要秉守本心,不然就有血光之灾。”

    杨永胜想起最近向自己献殷勤的几位女同志,又想起现在那个做事风风火火的对象,顿时连连点头,“我会的,我杨永胜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男人。”

    杨永胜的朋友叫候洪林,在家排行老幺,没下过乡,也没受过苦,一出生就过得滋滋润润,和杨永胜有的一拼。

    “兄弟,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了不起的大师”

    见了文泽才后,候洪林一点也没给对方面子,直接转头问杨永胜,那声音也没压低,显然不在乎文泽才听没听见。

    杨永胜瞪眼,“我能骗你文大师一般人还请不来呢”

    候洪林搓了搓鼻子,“成吧,先去看看,不成再说。”

    “什么叫不成再说”杨永胜不高兴地踢了对方一脚,两人打小就认识,闹了闹也不生气。

    文泽才跟着对方来到了聊城西区。

    这里是富人住的地儿,都是别墅,有些三层,有些两层,候洪林家是三层还带一个不小的院子。

    候母在家,候洪林他们回来时,对方正在烧香,“回来了,这位是”

    文泽才上前,“我姓文,是个算命师。”

    候母虽然惊讶对方的年龄,可也不像候洪林那般不给人面子,而是笑眯眯地请文泽才先坐下喝茶,“你爹也出去接人了,要不了多久就回来。”

    杨永胜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有些愧疚地看向文泽才,“对不起啊”

    “这有什么,”文泽才摇头,想当年他被爷爷踢出去算命,一穷二白,什么人情世故都不会,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和事。

    “大师里面请,”候父的声音传进他们耳里,文泽才一回头便对上那大师的脸。

    他嘴角微抽,“真是巧啊。”

    周卫国脸黑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