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知道摔下去的是霍然的时候,陈安安是懵的,整个人脑海里空白了片刻,现在她看着男人好像快要死了的样子却还能说出让她觉得气人的话,心也慢慢缓了下来。

    “你还有心打趣我?”她咬唇气道,“你忍着,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砖厂离公社也不远,坚持一会就能到,她不想自己年纪轻轻先当了后妈再当寡妇,然后再背上克夫的名声。

    “怕……你拿着我的钱跑了。”霍然泛白的唇笑起,“乖啊……我睡一下就起来……”

    说完缓缓闭着眼。

    他声音很轻,轻到陈安安快听不到了,看着男人闭上了眼,她这才意识到三个孩子还在旁边。

    许多福也不跟他们多说了,直接背着霍然往医院跑。

    陈安安回头看着三个孩子,还没开口霍邵玲就先问“安安,我爸爸会死吗?”

    她的声音带着些惊恐,陈安安现在也不敢肯定霍然的情况,但是她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来她的不安,“不会,爸爸只是有点失血了,去医院补点血就好。”

    “我现在要去医院,姐姐跟哥哥你们现在带弟弟回去。”她吩咐霍邵玲,“还有现在的事先别告诉奶奶他们,等我看看情况再说。”

    陈安安是怕林彩秋知道后,嚷嚷地跑来医院,会影响了霍然。

    “我也要去医院看爸爸。”霍邵东不想回去,“爸爸醒来看不到我们肯定难过的。”

    陈安安觉得一会霍然肯定是在抢救,孩子在反而还会影响了他,“你们先别去,要是情况稳定了,我就去接你们过来?”

    “不行,我要去。”霍邵东声音斩钉截铁,他老爹虽然平时对他很凶,可只要有钱有票他们想吃什么都会给他们买,他们一直都没有妈妈,现在不想也没有爸爸。

    霍邵玲想着她爸那一身的血,立刻就想到了杨阿姨那时候的样子,她整个人就哆嗦了起来,就怕爸爸会像杨兰阿姨那样去了医院就不回来。

    “我也要去。”她说完,直接转身就跑了。

    陈安安本来是不想孩子看到这种场面的,但现在这两个大的都执意要去,没办法的她只好抱着霍邵诚跟着一起去了医院。

    许多福把霍然背进医院后,霍然就直接被送去了抢救室。

    陈安安带着孩子走得慢一些,到公社的医院的时候,霍然已经在抢救室里面。

    医院外面写的是红星公社卫生所,是四合院的样子,只有一层平房,条件有些简陋,陈安安看着周边环境,心里咯噔一下,这种条件下对霍然的伤到底行不行?

    砖厂的几个工人都坐在外面,看到陈安安带着孩子到来,都看着她。

    “大……嫂。”许多福站起尴尬地叫道,陈安安比他小太多了,但是霍然又比他大,这一声大嫂还真的不好叫出来。

    “他什么情况?”陈安安抱着孩子气喘息息,“医生怎么说?”

    许多福看了抢救室门口一眼,“医生简单的先看了一下,说是失血过多,其他的情况要再检查才知道,现在里面在准备输血。”

    “那咱们这的医院……输的血没事吧?”陈安安犹豫问道,现在这时候医疗条件不行,现实世界里她经常听她奶奶说这时候输血容易死人什么的,所以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

    “应该没问题。”许多福觉得只要医生没有拒收病人,那就是好事,“我看医生说得没那么严重。”

    陈安安微缓了一口气,现在霍然失血过多,也只能在这里接受输血了,她拉了孩子坐了下来,然后才发现他们要带给霍然的饭盒都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动去了。

    “许叔叔,我爸爸会好吗?”霍邵玲抬头问,“我看他流了好多血,他肯定好疼。”

    许多福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头,“放心,你爸爸好得很,今天晚上就会醒过来。”

    霍邵玲心里也担心,可是她现在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只好跟着陈安安一起坐了下来。

    三个小孩很安静地坐在一边等待,陈安安看着他们一脸的沉重,安慰道“没事的,爸爸那么厉害,把一点血补回来就好了。”

    “我从来不骗人。”

    话音正落,抢救室的门打开了,有个护士从里面走出来,问“霍然家属在不在?”

    “我在这。”霍邵东立刻跳了下去,跑到护士面前,仰面道“我是他儿子!”

    “我也是。”霍邵诚也跟着哥哥后面跑了下去,“我也是他儿子。”

    两人速度之快,陈安安都始料未及,她起身走过去看着护士道“我是他妻子。”

    护士看了两个小孩一眼,然后把东西递过去,“这是从霍然身上找出来的,还有一个包子,包子沾了血,所以我们就扔了。”

    陈安安看着护士递过来的东西,是一张折叠沾了血的纸,她接了过来,“他人怎么样?”

    “验血结果马上就出来,一会就能输血。”护士道,“手臂带了点伤,其他暂时没什么事,但他这情况肯定是要住院的,你们准备一下。”

    陈安安谢了护士然后打开手中的纸张,下一瞬她整个人愣住了。

    手中这张纸不仅沾了血还有些皱巴,应该是霍然紧攥过后的结果,而纸上最上面那一行字就是“遗嘱”两个字。

    陈安安盯着那两个字,心好像被什么敲了一下,有点颤,原来刚才出事的时候,霍然也想过自己会有意外,所以留了遗书。

    她视线往下,纸张上没有几行字,内容是说他还有一笔存款存在银行里,要是他遭到不幸,里面的八百块钱将一分为三,其中一份是霍老头夫妻的,一份是三个孩子的,另外一份是陈安安的。

    陈安安看着上面自己还能拿到的两百块钱,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卡在了喉里,呼吸都不顺畅了起来。

    男人摔下去了,他第一时间还是清醒的,知道自己可能会不幸,然后他就写了遗书,写遗书的时候他没忘记她。

    许多福看着陈安安愣怔又一直不开口的样子,以为她不识字,忙道“要不让护士帮你念念?”

    陈安安微微提了一口气,压抑着胸腔的汹涌,微攥紧了手里的纸张,慢慢道“不用了,我好像能看懂了。”

    许多福看着她神色似乎不太好,眼睛一直眨啊眨的,好像要哭的样子,犹豫地问“写的什么,没事吧?”

    才十八岁的女孩,又刚结婚,若是然哥出了什么事,她一定很难过。

    陈安安眼眸轻垂,她长长的睫毛忽闪,将眸子里浮现的泪雾遮掩,她将手中的纸条好好地收了起来,笑道“没事的,刚才都吓坏了,没能跟你好好说声谢谢,等霍然好了,你们要到我们家来吃酒。”

    许多福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别客气了,我们去霍家的次数多了,然哥都知道。”

    霍家离砖厂也近,他们有时候会去霍家吃点东西然后休息一下,可以说到目前他们比陈安安还要熟悉霍家。

    “那是以前了,以后有空就去家里坐坐。”陈安安道,然后又问了当初事发的情况。

    今天本来许多福是要跟霍然一起出车的,但是之前烧的一窑砖出了点问题,后来就没跟着去。

    他想了一会,慢道“我们也不太清楚,是有人路过大路看到了,所以就近通知了我们才赶过去的。”

    “路面塌了,可能然哥也走得边了一点,所以就这么下去了。”

    陈安安大概都知道了情况,男人刚出事的时候,根本没人发现,所以他才流了那么多血。

    许多福看着她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也确实够呛的便问“嫂子,你一个人带着三孩子在医院,要不要通知家里人?”

    刚才护士已经告诉了陈安安霍然的情况没那么糟糕,便点了点头,“那麻烦你帮我去说说。”

    霍然还在抢救室里没出来,砖厂里面还在烧砖,许多福就让其他人先回去报信和看场子。

    医院离家也近,又刚好是饭点,半小时后,霍家的人就到医院。

    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跑了过到抢救室,林彩秋面色泛白,直接问“不是来了好久吗?怎么还在里面?”

    许多福就应道“婶,医生说要观察,没事后才能推出来。”

    “那输血了吧?”霍阳沉问。

    许多福点点头,“然哥也还没醒。”

    “菩萨保佑我儿,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林彩秋双手合十,嘴里一直念叨着,现在霍然才结婚两个月,出事了陈安安肯定是要跑了的,那到时候孩子怎么办?

    霍老头瞥了她一眼,道“别瞎想,医生不都说了观察了吗,一会肯定能出来。”

    刚才来得太急了,何风娟都没问那些人到底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这回到了医院,她就直接问陈安安。

    陈安安也把情况再表述了一次。

    “都说了那辆车要坏了,让他去申请换车他就是不听!”林彩秋一听就生气道,“这回我要上报,必须给个说法才行。”

    “你别那么大声。”霍老头冷道,“这里是医院,什么情况等你儿子醒了再说。”

    许多福也应着“是啊,婶,然哥没事的,你别激动。”

    林彩秋这才不情愿地坐了下来,陈安安知道她这是焦虑了,所以才有点气。

    过了二十分钟后,霍然被推了出来,他还没清醒,一众人就走上去问医生他现在的情况。

    “没事了。”医生看着几人认真地解释,“他的腹部被玻璃划伤,伤口深度比较深,所以失血过多,手臂受到冲击力的影响,肿了,也被玻璃划了,还有有轻微的脑震荡。”

    一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医生又问几人“住院办了吧?直接推去病房就好了,先观察三天,如果没什么事可以回家养。”

    现在住院也挺贵的,一般没什么大事一般他们也不建议住院。

    陈安安点了点头,然后就跟着他们把霍然推去了病房,没几分钟后,霍然就醒了,虽然看着他神色很差,但确实没大碍了。

    “确定没事我们就回去了?”霍老头问道。

    霍然现在头又疼又晕,整个人因为失血就没力气,只轻轻嗯了一声应着他。

    霍老头看着他这样子确定没事后就带着三个孩子回去了,只留了陈安安和林彩秋两个人在医院。

    霍然看着站在病床不远处的女孩,平时扎得整齐的头发微乱地垂下,那巴掌大的脸蛋,此时有点惨白的样子,那眸光如一汪清池看过来,清亮却没有一点眼波。

    她的唇也有点干,手里还紧攥着一个东西。

    霍然仔细看了一眼,很快就想起来了,那是自己留给他们的东西。

    车子的方向盘突然锁死了,路过那段路的时候根本打不了方向盘,那点路面本来也是危险的,车子碾过去时就翻了车。

    幸运的是下面距离路面不算很高,但车子两边的挡风玻璃碎了,他也因为冲击力撞了上去,不知道是怎么就插伤了他的腹部。

    当时他很清晰的感受到了疼痛,还闻到了很浓郁的血腥味,只是当时头痛得快晕了过去,任凭以前有很多的应急能力他都没办法帮自己止血。

    后来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他又模糊的摸出了一直带在身边记数的本子,凭着最后一丝清醒意识,就写下了遗书。

    当时的情况根本不请允许他做过多的思虑,他要是死了,陈安安可能会顶着寡妇的名头或者像他一样顶着“克妻”的名声,有了这两个名声,她的日子估计不会好过,所以他下意识决定留了一点钱给她。

    “娘,我饿了,你去饭店帮我打个饭。”霍然慢慢道,“我这边也有事跟安安说。”

    陈安安闻言就抬眸看着男人,他脸上有点刮伤,头上和腹部手臂都缠了纱布,面色微白,看着精神也不算好。

    “我这就去打。”林彩秋站起来道,“你们有什么事,等你好一点再说。”

    林彩秋是真心觉得这个二儿子能干,但是他实在是命运多舛,小的时候经常生病,后来又溺水差点就死了,去参军后也挨过敌人的枪子,后来结婚了,媳妇又发生意外背上了克妻的名声,而现在这个妻子没事,他倒先把自己给弄进医院了。

    霍然不语,等着她出去后看着女孩,叫了声,“坐过来。”

    陈安安直接走过去在他病床边上坐了下来,声音平静,“你还有伤,有什么事一定要现在说吗?”

    霍然点点头,指着她手中的东西,“看过了?”

    “看过了。”陈安安点头,扬着手里的纸张,“我觉得你在那时候还能记得我真的是一件让人很感动的事,但是你好像在上面没写存折的密码?”

    霍然闻言,下意识地起身要去拿她手里在的东西看一看,但他忘了自己身上的伤才刚缝合,这一动身伤口就疼得他嘴里“嘶”了一声。

    “不要动了,一会伤口得崩了。”陈安安起身按住着他。

    霍然抿了干涩的唇,想到自己在那张纸上写到的存款金额,便慢慢解释“那钱我攅了近两年,在去年底就存在了银行,存的死期。”

    “我之前不说,是因为这些钱有一些是我私下里做了其他的的生意赚来的,你还小,我怕你知道后守不住秘密。”

    听着男人这么解释,陈安安当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霍然私下里有做一些上不了明面的交易,就比如黑市。

    虽然理解了,但她怎么感觉有点怪,好像自己有多贪他的钱一样,什么钱都想拿在手里?

    她重新坐了下来,抬眸看着他,声音慢慢“我还小,那你干嘛总想着要跟我同房?”已改已改已改新新电脑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