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人小说 > 其他小说 > 七零妇产圣手 > 把话把说清楚
    郝建国战战兢兢,往船舱里头走的时候,压根连眼睛都不敢睁。虽然白炽灯亮度有限,他睁开眼也只能看到孕妇身体中间段的方英。

    “好好感觉一下,肚子变硬了,硬的跟砖头钢板一样,就是宮缩。”

    郝建国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刚碰到孕妇的肚子就惊得又缩回头“妈呀,这么硬啊?”

    他傻乎乎地问了句孕妇,“你疼不疼啊?”

    孕妇已经说不出话来。

    余秋无奈“你肚子硬成这样,你疼不疼?”

    郝建国老老实实地回答“应该疼的,像板状腹,疼得要死。”

    哟,这孩子居然还知道板状腹。《赤脚医生手册》没白看。

    余秋挑挑眉毛“虽然病因以及发生机制都不一样,但放在一块儿理解也行。”

    郝建国总算又伸出手去,摸着孕妇的肚子却忍不住发抖“生孩子这么疼啊。这才多长时间才能生?”

    “难说,现在宮缩还不规则,可能疼一天一夜都生不下来。”

    郝建国顿时脸色煞白。他大哥当年阑尾炎发作,疼了一个下午才开上刀,感觉就生不如死了。

    要是一天一夜,这方英会不会活活疼死过去?

    “现在知道你妈妈生你们兄弟有多不容易了吧。”余秋顺带着给孕妇做了个简单的心肺听诊,也好尽可能排除一些孕妇高发的妊娠期疾病。

    其实就是发现了有问题,她现在也没什么能做的。缺医少药,大队给她配备的家当医药箱堪比雪洞,那点儿药品压根就不够塞牙缝。

    还得去化缘,余秋在心里头琢磨着,等这回雨停了,她得去趟公社卫生院,尽可能多要点儿药过来。最起码的,降高血压的药不能没有吧。

    万一方英血压高,生到一半整个人抽起来了,她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当然知道我妈不容易。”郝建国摸了一把宮缩,又追问余秋,“那咱们就看着她这样疼下去啊?”

    余秋想翻白眼,她倒是不介意给方英打无痛分娩,可前提是要有麻醉师在啊。当然,就算有麻醉师,那也得有药能打麻醉。

    “这种不规则宮缩持续时间过长,严重影响孕妇休息也不利于规则宮缩建立的时候,我们一般会给她推一针安定,让她好好睡一觉,帮助尽快进入真正的产程。”

    不过现在余秋并不想给她推安定,一个是方英才疼了七个小时,情况还可以。另一个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她真不敢给孕妇轻易用药。什么监护抢救条件都没有,万一胎儿受药物影响呼吸抑制了呢?

    她随手抓起床边的毛巾,准备擦一擦方英额头上的汗。手一碰到毛巾,她就下意识地甩到边上去了。

    妈呀,这毛巾到底多久没洗过了?黏糊糊的,她都怀疑上头长了毛。

    郝建国也差点儿没被毛巾味儿熏晕了。

    得,没的说,余大夫在给方英做体格检查,宝珍助产士在做产科检查,能从方英身边离开的也就只有郝建国了。

    他憋着气打水,又一叠声地催促孕妇的丈夫赶紧烧热水“你老婆给你生孩子,疼得要死要活的,你就不能勤快点。好歹收拾出个清爽样子来吧。”

    妈呀,前头刚上船没留神,现在他才算看清这船舱究竟有多脏。

    昏暗的灯光下,黑灰爬满了整个舱室,顶上还挂着横七竖八的蜘蛛网,地上东西更是乱七八糟,人一不留神就能绊到脚。

    郝建国一抬脚,差点儿直接踩翻个铝锅。这家人做饭的锅竟然也能放在地上。他脚还没落地呢,直接碰出砰砰作响。

    他定睛一看,只差直接摔倒在地上。这两口子吃饭的碗筷居然也搁地上,碗里头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泼了他一脚。

    郝建国要崩溃了,桂枝家屋子比这船破多了,可也没脏成这样。

    正在给孕妇做检查的余秋也想叹气。她发现自己打穿越后,碰到的每个方英首先要做的工作就是给对方擦洗身体。

    她朝舱室外头喊了声,让孕妇丈夫送热水进来。结果那渔民居然直接从河里头舀了一盆冷水端到余秋面前。

    “热水,必须得是烧开过的热水。”余秋头痛,“这样的水里头病菌太多,容易生病的。”

    渔民讪讪“生娃娃嘛,哪有这么多讲究。”

    余秋压不住心头火,蓦地喊出声“就是生娃娃,所以要用热水!”

    怀孕九个月的老婆跟着跑船,好,生活所迫,她一个局外人没资格站在边上指手画脚。但最起码的,作为丈夫,孩子的父亲,在生活上好好照应快要临盆的妻子,不算超格要求吧。

    渔民像是被她的气势吓到了,缩着脑袋不吭声。

    最后还是赵二哥出来打圆场“老哥,煤炉在哪儿,我来烧吧。”

    余秋喊了一嗓子“把水沉淀一下,不行接盆雨水用。”

    下了暴雨,河水实在太浑浊了。

    等到男人们都退出船舱,宝珍才小声解释“他们那边男人是不碰锅灶的。”

    孕妇也帮自己的丈夫说话“哎哟,大夫,他不会烧煤炉的。男人哪里会做屋里头的事,我这是生早了,没准备好。”

    余秋冷笑“男人为什么不能做家务活,你一个女的不也出来跑船吗?没有少爷命一身少爷病,惯出来的巨婴。”

    宝珍也站在余大夫这一边“就是,你看我们红星公社就没这毛病。男女平等,妇女也顶半边天,男人照样要做屋里头的活。我爸爸跟我哥哥们就都会烧火做饭。”

    就是水平不咋样,实在不好吃。

    方英笑了笑,只小声道了句“那是你们命好,各有各的命。”

    有了赵二哥帮忙,热水倒是很快就烧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再挨骂,渔民没露脸,还是郝建国端的热水盆进来的。

    余秋在心头冷笑,这做丈夫的还真是抄起两条胳膊,在边上跟个没事人一样了。

    她抬头问郝建国“带笔记本了没有?带了的话,我现在教你们怎么问病史写病历。”

    不知道是为了省笔墨还是考虑到接生员的文化水平难以做太多文字上的工作,县里头培训宝珍这一批接生员的时候,并没有教她们写分娩记录,更加不要说病历了。

    “了解产妇的基本情况,包括她的年龄、职业、家族病史、怀孕生育历史以及既往手术史这些,对于判断她的身体状况以及后面情况变化指导治疗,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还有基本的体检不要落下,听心跳、数脉搏、量体温这些,虽然简单,但是必须的。”

    余秋边拿着毛巾帮孕妇擦洗上半身的汗渍跟污垢,边口述孕妇病史“停经36周,不规则腹痛7小时。这个叫主诉,也就是她来找医生的直接原因。她九个月身上没来了,肚子痛了,知道可能快要生了,所以找大夫。主诉导致第一诊断,要简明扼要,一般不超过20个字。”

    换了三盆水,孕妇身上终于干净了些,余秋也口述完病历。

    她起身看了眼背对着孕妇的郝建国手上抓着的笔记本,点点头道“等回去以后,我给你写个病历标准格式纸,再教你们写大病历。”

    郝建国脑袋里头现在只剩下大写的佩服“你怎么记得住啊!”

    这么多项目,一条条的,她到底是怎么记下来的。

    “无他,唯手熟尔。”余秋抿嘴一乐,“你见多了写多了,自然就记得了。”

    她在科里负责临床带教,所有实习生的大病历都是她批阅,不熟悉才怪。她的导师老太太又是个一板一眼的人,对基本功细节抠得相当严格。作为导师手把手带出来的现任大师姐,她还要负责帮师弟师妹们纠错,在这方面都快形成条件反射呢。

    余秋想到导师,心下一阵黯然。

    穿越到1972年这件事,她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就接受了现实。大概是从医的时间久了,她已经习惯无论碰到多糟糕的问题,她都会强迫自己去面对。

    她并不担心自己穿越消失后,家人会乱成一团。因为父母离异后各自重组家庭,谁都当她不存在。从小相依为命的奶奶也在她正式工作的第二年过世了。走的时候挺安详,是倒在她奋斗半生的麻将桌上。

    唯一让余秋放不下的就是导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导师对她不说亲生女儿,半个闺女也不差了。

    当初她博士毕业能留在省人医也是导师大力争取的结果,毕竟国产博士不值钱,本院培养的博士更加遭嫌弃。

    这回她莫名穿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还不知道导师老太太要伤心成什么样呢。

    余秋心下黯然,赶紧甩甩头,又摸方英的宮缩。、

    孕妇喊了一声“大夫,我想小便。”

    一股温热的水立刻浸湿了垫在她屁股底下的草纸跟床单,不是尿液,而是羊水。

    随着这一破水,她的肚子立刻疼紧了,一阵接着一阵。

    宝珍伸手查了下,有宮缩的时候,方英的宮颈口已经开了三个手指头。

    余秋立刻打起精神,照这进展下去,只要宮缩维持住,说不定今晚就能生了。

    她正打算跟孕妇的丈夫交代情况,船身猛的一个晃荡。

    余秋猝不及防,直接坐到了地上。手撑到黏糊糊的船板时,她内心一阵绝望,完蛋了,今天她的裤子肯定超级难洗。

    船一阵接着一阵摇摆,跟和方英比宮缩似的,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节奏。

    渔民也顾不上妻子,赶紧跑去掌舵。

    然而狂风巨浪根本没把这艘小渔船放在眼里,毫不留情地拼命震荡着船身。

    “快走!船上的人赶紧上岸来。”远远的,河岸上传来呼喊声,夹杂在风雨声中听不真切。

    赵二哥人就在船舱边,倒是看到了马灯闪烁的光。他也扯着嗓子喊“生孩子呢,走不了。”

    “走不了也得走!”何东胜认出了赵二哥的声音,“水马上就下来了,到时候船翻了,大家伙儿都没命。”

    “不要用力。”余秋一边叮嘱宝珍做好接生准备,一边指点秀华呼吸,“听我的,吸气——呼气——吸气,对,很好,保持这个频率。”

    再一次宮缩来的时候,鼓鼓的羊膜囊破了,混杂着白色胎脂的羊水流淌了出来。

    听诊器挂在余秋的脖子上,她又听了一次胎心,大概每分钟一百五十次,秀华的肚皮再一次变硬,强有力的宮缩推着宝宝的头往下去。

    宝珍想要拿利多卡因的时候,余秋摇摇头,示意她“保护会荫。”

    秀华肚子不大,余秋预估她的孩子应该不会超过六斤半重,没必要非得挨一剪刀。

    在这种卫生环境下接生,还是尽量避免切口,实在太容易感染了。

    宝珍有些慌,往秀华屁股底下垫布单的手都在抖。

    余秋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怕。

    趁着秀华肚子不疼的时候,余秋赶紧跟秀华交代“下面我们先不给你剪口子,尽可能让你少受点儿罪。万一裂开了,我们再给你缝。”

    产床上的秀华胡乱点头。

    余秋非常怀疑她到底听进去自己的话没有。

    老实讲,估计是听不进去的,因为她现在肯定疼得够呛。

    犹太谚语说,上帝不能无处不在,所以他创造了母亲。

    分娩有多痛?临产的阵痛来临时,不打麻药做会荫侧切术,产妇往往都感觉不到剪刀剪肉的疼痛。

    “来,张嘴哈气。”余秋鼓励秀华,“你做的都很好。”

    现在宮缩非常强,只要她愿意,一个猛子就能让孩子的头出来。

    但是现在余秋需要她放缓点儿,让宝宝慢慢被挤压出来而不是冲出来,这对产妇跟孩子都好。

    这样产妇下面不容易裂伤,产道的充分挤压有利于孩子身体各器官更好适应外面的世界。

    宝珍的手抵在宝宝的头上,防止小家伙速度过快地冒出来。

    因为紧张,因为天气炎热,因为手上用力,瘦小的接生员额头布满了密集的汗珠。

    余秋拿手指将她的汗珠拢到一边。

    她想给宝珍擦汗的,可惜她没有面纸。

    再一阵宮缩来了,宝宝的头露出了13。

    余秋都没来得及喊秀华稍微用点儿力气,那漆黑的小脑袋就慢慢被挤了出来。

    孩子面皮发青,脸上全是血跟黏液。

    “哈气,不要用力,很好,非常棒。”余秋大声夸奖秀华,眼睛盯着下面。

    宝珍左手四指托着宝宝的下巴,拇指从鼻根向下挤压,白色的粘液被挤了出来。

    她有些手忙脚乱,一时间居然想不起来到底应当怎样帮助产妇娩出胎肩。

    余秋安慰她“托住宝宝的头就好。”

    虽然教科书上要求助产士协助胎头复位,手掌下压胎儿颈部帮助前肩娩出。

    但是按照近些年的新理念,助产人员应当尽可能减少干预分娩过程。

    即使不用他们帮忙,胎儿也会在产道里头自行调整位置,顺利离开妈妈的身体。

    就像余秋预料的一样,下一阵宮缩来的时候,宝宝的前肩顺利地分娩出来。

    秀华的宮缩实在太强了,余秋不得不叮嘱她始终张嘴哈气,避免往下用力。

    饶是如此,又一阵宮缩之后,胎儿的后肩也出来了。

    宝珍托着孩子的肩膀,滚烫的羊水汹涌而出,胎儿的下半身像是被水冲出来的一样。

    她下意识地想观察产妇下面的撕裂情况,被余秋阻止了“你管宝宝就行。”

    宝珍赶紧清理了孩子口腔里头的粘液,小东西还没等到断脐就扯着嗓子嚎啕起来。

    这一哭,他那发青的脸色立刻泛出了红润,小手小脚都有力的很。

    搞得宝珍给他清理脐带进行包扎的时候,都不得不按住他奋力动弹的两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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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中所提到的小孩子卖力气挣钱,在七十年代短暂出现过,原因就和文中提到的一样。1972年在十年中是个特殊的年份,周主持工作,力图拨乱反正。但后来情况又恶化了。

    此外,在死人帮被打倒到改革开放前,这种小孩做小买卖的情况也持续了数年时间。已改已改已改新新电脑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