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惧。

    这位教习出招的方式不曾凌厉逼人,他以恰当有度的方式引导萧满出招,帮助萧满加深对入门六式的理解。

    他们交战的过程很慢,每一招每一式,乃至每一次踏步、每一个转身,力求一个稳字。直至太阳西落,演练场上余晖如烧,才停下来。

    教习打落了萧满的剑。

    铁剑横躺在地,沾了灰尘。萧满脸上挂满汗水,胸膛起伏、喘气不断,面色苍白疲倦,但眸中跳跃着亮光,整个人处于一种非常兴奋的状态。

    输了,理所当然,他领悟到相当多的东西,譬如招式与招式之间的衔接,招式自身的变幻,面对不同路数如何拆招,如何将现有的招式组合出不同的路数……要学的东西,要练的东西太多了,白华峰果然没有白来。

    “你的优点很多。以抱虚境对阵归元境,不露胆怯色,不生逃避心,意志坚定;从模仿其形到领会其意,只花了极短的时间,天赋极佳。”教习看着萧满,慢慢说道,“只要勤勉不怠,日后定能扬名天下。”萧满朝他执礼,“多谢教习夸奖。”“但有一点,极为重要的一点。”教习话锋一转,“你剑走得急躁,过于求快,于初学者而言,或许能很快甩开同修,先他们一步破境晋升,但长此以往,难夯实基础。切记,欲速则不达,今后一定要慢下来。”“……”萧满垂下眼,“您教训得是,弟子定会改正。”时至酉正,剑术课已结束多时,除了他们,演练场中几乎不剩人。

    教习一挥衣袖,将地上的剑送回萧满手中,御风远去。

    萧满握着剑在原地站了片刻,回忆先前所领会得到的,转头看向曲寒星。

    后者方才一直在旁观战,从萧满与教习的交手中学到不少,正在心头琢磨,余光扫到萧满跃跃欲试的目光,登时打了个激灵:“满哥您悠着点儿,都酉正了,该去五鼓楼用晚饭了!再不去就没饭了!”先前他和萧满过了数十上百招,腰酸腿软,而萧满显然有不小收获,状态相当饱满,这会儿和萧满交手,跟讨打有什么区别?

    “境界都是打出来的。”萧满说出这句孤山的至理名言,走向曲寒星。

    曲寒星抓着剑开溜:“饿!满哥我好饿!我们先吃饭吧!”他连轻身符都用上了,萧满叹息一声,可走着走着,后脑倏然传来一阵刺痛,眼前跟着花了,视野模糊不清,曲寒星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听不真切。

    好在这样的状态只持续了一刹,一刹过后,声与色皆恢复原样。

    萧满稳住身形,继续朝前。

    曲寒星不曾发现那个瞬间萧满的异样,仍旧往演练场外跑。

    莫钧天从别的方向跑过来,冲着曲寒星大喊一声“等等”,继而抬手挡在脸侧,声音压得极低对萧满说:“演练场外有个人在看你。”“看就看吧。”萧满无所谓道。

    “从没在白华峰见过他。”莫钧天皱起眉,“看起来不太年长,可又看不出他修为,就连表情都捉摸不透。”“在哪?”莫钧天指了个方向。

    萧满心中有了猜测,却又觉得不应当,转头看去,才发现真是那人倚在树下,把玩着折扇,一身玄衣,银发如霜。

    晏无书。

    “认识吗?”莫钧天问。

    “不认识。”萧满收回目光,淡淡说道。

    莫钧天“哦”了声:“那我们快走吧,已经有些晚了,再迟一会儿,五鼓楼就没饭了。”落日欲燃,余晖将人影拉长。萧满与莫钧天走向曲寒星,三人一道朝着演练场外渐行渐远。这人一身素白被染得艳丽,衣角在风里翩跹回转,如蝶翼轻舞,单手提剑,纤细的腰束在腰封中,显得格外漂亮和脆弱。

    晏无书微微眯起眼,手里的折扇往上抛起,再张开五指接住。

    说来晏无书极少去管萧满的私事。他一向尊重萧满的意愿,不干预萧满做出的决定,亦不插手,除非萧满向他开口。不过他与萧满相识多年、共处多年,竟是从未被萧满拿过什么事情打搅过。

    这和晏无书遇见过的绝大部分人都不同。萧满在他身边,一直都安静乖巧待着,唤一声总会应,煮的茶也极合他口味。

    所以在雪意峰上,他从繁杂的推演中抬起头来,没看见坐在窗下看佛经的人,甚是不习惯。

    雾岛出了一道难题,他推算不出所谓的“一些星辰将会偏离原本的轨迹”指的是哪些星辰,便一时兴起离开那座道殿,来白华峰寻萧满。

    剑学得像模像样,还交到了朋友,但竟然不理他?

    晏无书轻哼一声,抓着折扇跟在萧满三人身后。

    他保持着一个极为无耻的距离,让曲寒星、莫钧天无法察觉,但萧满刚好能注意到——萧满是凤凰,无论听力还是感知力,都比寻常人好上太多。

    走了一阵,萧满果然停下脚步。

    “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没做,就不和你们去五鼓楼了。”萧满半垂着眼,对曲寒星和莫钧天道。

    “行,明日再见。”两人没做怀疑,同萧满告别。

    他把剑丢入乾坤戒,深深吐纳一番,才折道回转,向着晏无书走去。

    夕阳的余晖如水漫过山野,薄暮时的风开始喧嚣,将晏无书漆黑的袖摆掀到半空。萧满看着他的袖摆,目光慢慢上移,看定他的眼睛,问:“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