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就想请一个会拍纪录片的,因为希望“贴近真实”,同时,纪录片的导演不会过分拘泥于分镜头,比较灵活,不受拘束,可以根据现场实际情况提出建议、进行调整,是谢兰生比较喜欢的一类帮手。

    于千子的个人介绍是手写的,非常潦草,谢兰生在面谈时还以为对方叫“干干干”,纠结半晌,最后还是问:“干先生?”当时于千子呆了呆,问:“谁?”谢兰生又拿着简历左看右看琢磨半天,再次试探着问:“是叫……干、呃,干干干吗?还是……干干子?”他全都是说的一声,算不错了。那时,听了兰生叫的名字于千子直想掀桌子,吼:“我叫于千子!!!于、千、子!!!”因为这一档子事儿,后来,剧组的人在背地里全都叫他“干干干”。

    王大是先进来演的。

    于千子从镜头一看便对兰生摇了摇头,意思是,不是一张电影的脸,不能让人印象深刻。王大演技也挺一般,有些浮夸,于是pass。

    于是只剩王二能演了。

    王二演的不过不失,对人物的理解到位,只是不太有想象力,表演充斥大量空白。他只按照分镜来演,确确实实无法做到“每一秒钟都带着戏”。

    但王二是谢兰生在这时候的救命稻草,于是,谢兰生上蹿下跳地给王二做示范,让王二照着演,想看一看这个演员照着他学能否学出来。

    拍电影时,导演示范是很正常的。有些时候,演员躺在床上演,导演躺在地上示范,翻来覆去,满地打滚。

    为了示范,谢兰生“哐”地一下躺到宾馆的大床上,闭上眼睛,面容平和,说:“好……才宽妈妈开门锁了……”说完,演出被人吵醒的样子,皱皱眉,缓缓缓缓睁开眼皮,不大耐烦,而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瞪大眼睛,瞬间清醒了,斜着眼珠,侧耳倾听,在确定了真有人后鲤鱼打挺“腾”地坐起,斜着眼睛盯屋门口,对众人说:“才宽听到有人来了。他一开始迷迷糊糊地以为是李芳芳,但他很快就想起来李芳芳跟她男朋友在天津玩儿,不太可能这时候回来,在肯定了没听错后才宽就要试探着问——”言毕,谢兰生对房间大门紧张兮兮地出声问:“……李芳芳?”他连声带都发紧了。

    问完,谢兰生从床上跳起,几个箭步蹿到门口,又分饰了才宽他妈,叉着腰,用挺重的北京腔儿对着床的方向喊:“不是李芳芳!是你妈!”喊完,谢兰生又冲回大床,呯一下子坐回床上,又再一次变成才宽,盯着门口,倒抽了一大口凉气,手忙脚乱拿起被子去遮旁边的“郎英”。遮着遮着觉得不够真,谢兰生又抄起枕头塞进被子的另一边,当成人,而后再次提起被子一把扣过“郎英”脑门,用气音说:“我妈来了!”而后“郎英”好像不动了,谢兰生用被子堆堆,觉得实在是不太行,又看了看自己房间,让“郎英”去立柜躲着,而后“嗖”地从床上跳下,急急忙忙想拦他妈,跑回两步才发现他竟然忘记穿拖鞋了,显得太慌张了,于是回来赶紧穿上,趿拉趿拉地奔出去,拉上“房门”,对外面笑:“妈!您今天怎么来了?!”演完了这一系列动作,谢兰生对王二说:“明白了吗?这才是段20秒的戏。他并不会直接去拦他的妈妈,而是先要叫醒郎英、藏起郎英,再去拖延时间。你的表演要有细节。”王二说:“明白了。”谢兰生点点头:“那好,咱们走一遍。”王二照着学了去,谢兰生又不大赞同地摇摇头,再次“哐”地一下躺到宾馆的大床上,盖上被子:“这里还是有些问题!首先,清醒过来后,瞪大眼的同一时间就要往门的方向瞥,不要先看天花板,再看门!其次……再次……”说完“床上”的问题,谢兰生又掀被跳起,走出两步:“发现拖鞋没穿好时需要继续显得很急!不要正常地穿拖鞋,而是这样……这样!看到没有?站在这里,面对房门,不要转身,只回头,用一条腿向后头勾鞋!这样才着急!来,再做一次试试看。”谢兰生想,除了开始的“皱眉睁眼”,王二几乎到处都有疏漏。

    王二又是做了一次。

    谢兰生看了,又伸出手揉揉眉心:“还有三个细节问题。”王二态度十分认真,道:“您说。”谢兰生又躺回床上,对王二示范了第三次。

    整整一个小时,谢兰生都在不停地爬上跳下,跑来跑去,宾馆房间宛如带风。

    莘野一直默默地看,能感受到兰生身上满满溢出的热情。他知道,眼前这个身材纤瘦、五官柔和的人,貌似随意,可五年来一直都在默默进行双重反抗:既反抗中国主流意识形态,又反抗西方现代文化霸权,他温柔细腻地探讨着中国社会的“个人”“边缘”,靠的就是这股热情,他焚身以火。

    幸好,一个小时过去以后王二终于能演出来谢兰生要的效果了。

    可谢兰生感觉心累。难道,以后每一场每一镜,自己都要这样教吗?喋喋不休苦口婆心呕心沥j8学尽职尽责?

    那两个月能拍完吗?

    在王二去上厕所后,谢兰生在宾馆床头,两手叉腰,深深叹气。

    “谢导,怎么样?”演员副导华国光问。

    “先不要签。”谢兰生说,“看看有没更好的了,实在没有……王二也行。”“可……”华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