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又问,“发生什么了。”“……”谢兰生略犹豫了番。他既想让莘野知道,又不想让莘野知道。谢兰生的心里明白,为了自己,为了《圆满》,莘野肯定会尽全力,没必要再施加压力。告诉对方这个变故会让莘野压力过大,对莘野的身体不好,对《圆满》也不好。

    谢兰生刚决定瞒着,莘野就又追问了遍:“说。不对劲。肯定有事刚发生了。”莘大影帝如此敏锐,谢兰生也瞒不过去。靠墙滑坐在了地上,他一瞬间垮了下去,盯着上方白花花的墙,好半天,谢兰生才轻轻地说:“莘野,柳摇……没了。”“……什么?”莘野一时没反应过来。

    “柳摇自杀了。”说完,谢兰生把莘野他们不知道的一一讲了,包括家庭,包括婚姻,包括最后那封遗书。

    二月冷风依然在吹,它在玻璃上拍打着,猛烈有力,好似一个狂怒的人乱发张扬地咆哮着。

    说出来后感觉好些。

    莘野也是被震住了。

    与谢兰生一模一样,他也从来没看出过。柳摇这人藏的太深,或者说,躲的太深。

    他猜柳摇重度抑郁可谢兰生他们不懂,没多吱声,只用温柔的声音说:“兰生,别自责。你救不了。你拉不回来。”在重逢后,莘野一直叫谢兰生“谢导”,不造次,这是首次叫他“兰生”。

    “……我知道。”因为柳摇所痛苦的他们根本无能为力。

    “就像柳摇昨天说的,在生命的最后阶段,遇到您,遇到《圆满》,才了却了一个心愿,才终于能没有遗憾。否则她会更加痛苦。”“……嗯。”他也明白他没办法动摇什么、改变什么。柳摇说了,自己活着只是受苦,离开才是解脱,可他还是非常难受。

    作为一个搞艺术的,他对死亡比一般人接受程度其实要高,可,还是非常难受。

    “谢导,”莘野又继续道,“沉浸过去无济于事,活着的人更加重要。现在,咱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李芳芳’成为经典。”“……嗯。”如同柳摇所期望的,让李芳芳被人见到。让她用命演的角色可以绽放最大光彩。

    还有,不输给李贤。

    他必须要打起精神。

    如同一个跋涉的旅人,不敢停顿,也不能停顿。

    谢兰生又回到一边的小沙发轻轻坐下,闭闭眼睛,又睁开,问:“莘野,咱们在电影节要做哪些宣传活动?”莘野颔首:“预算30万。不过,资金不是首要问题,人脉才是首要问题。我已经跟最大那家媒体公关签合同了,由他们来邀请各大新闻媒体和影评人。不过,他们只会邀请到场,具体记者和影评人写不写、写什么,谁也无法控制。”“嗯。”这样很公平,很好。

    “另外,他们还能请来一些杂志记者做专访。我想了想,为了能上更多报道我们需要制造话题。早早出场也未必就不具备任何优势了。这样时间更多,可以制造更多话题。我目前打算两天一个,一直持续到最后一天。电影前瞻来上一波,影展开幕来上一波,同志权益说上一波,女人权益说上一波,在《酒家女》公开展映时做对比再来一波,最后一天的闭幕式前做总结再来一波。我已经把每个话题所对应的大众媒体安排在了相应时段也确定了先后顺序,这样,因为有话题,没受邀的细分媒体也可能会进行报道,而且,因为有不同切入点,观众也不会厌倦了。据我所知,其他电影没有这样区分媒体,而《圆满》多轰炸轰炸可能让人印象深刻。广告学上有个理论——一个广告出现七遍受众才会有所行动。”这样,他一个人没法做太多采访的劣势变小了。

    “原来如此,还有呢?”“还有一些意见领袖。”莘野说,“我出发前对当地的重要活动摸过底了。我会邀请意见领袖来电影节看展映的,开幕式票有诱惑力。另外,party,记者会,也全都有。”“好……”谢兰生说,“莘野,拜托了。”莘野一哂:“客气什么。”“请务必要做好一切。”“当然。”两人讨论宣传过后谢兰生的干劲上来些,谢兰生又突然想起莘野上次也安慰过他,便小声道:“莘野,谢谢。”“谢什么?”“《生根》当时胶片废了,也是你来安慰我的。那时候你还骗了我,说为考CFA,每天复习16个小时,然后吃饭两个小时,睡觉六个小时,其他什么都不做了。因为久坐,很少喝水,还患上了肾结石了……还有,毫米的笔芯能写25页的A4纸,跟真事儿似的。”谢兰生想,莘野总能让他好受些。

    那边莘野沉默了下,突然说:“毫米的笔芯能写25页的A4纸,是真的。或者说,差不多是真的。”突然,给这件事盖棺定论。

    谢兰生:“嗯?有证据吗?”莘野又道:“我当时是不知道,但后来却知道了。”顿顿,莘野继续,“谢导,那次……1993年12月21号,分开整整两年那天,我想你实在想的狠了,给你写了一夜的信,写了六张笔记本纸,用下去了四分之一。所以,25页A4纸,差不多。”“莘野……”谢兰生又有些呆了。

    他曾经在酒店见过莘野那个大笔记本,不是A4,是Letter,不过尺寸区别不大。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