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生与其他12个独立电影人加王先进开始反复讨论、修改座谈会用的发言稿。

    因为都是搞艺术的,14个人总有分歧。

    比如,第一天,就有几个独立导演认为应该写成诗歌,“抑扬顿挫铿锵有力,让参会者潸然泪下!”,但王先进挥手阻止,主张还是写成公文,说:“一二三四一目了然,能最好地传递诉求,电影局的大领导们也最会看这个东西。如果念诗,可能念完,他们还是云里雾里。”大家听了王先进的,几个导演无奈放弃。

    还有导演一下提出给领导的45条意见。谢兰生简直要晕了,告诉他,发言稿要十分精简,把最重要的三四条罗列上去让领导看,太多意见没人会care。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又不断地有人退出。

    有人提出的诉求被别人认为不适合加,负气退出;也有人要拍新的电影,咂摸过来以后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怕“上书”会得罪领导,导致电影不易过审,抱歉退出,其中就有孙凤毛;还有人被投资方逼着退出上书放弃签名。最后还有两位导演因为压力只能放弃,但依然参与讨论、提出建议、帮忙草拟。

    最后,当“发言稿”被定稿时,签名的人只剩七个了。

    …………11月30号,电影局与青年导演的座谈会如期召开,地点就是北京电影学院一间大会议室。

    电影学院早已通知一些师生过来参加,于是,参会的人变成四拨:电影局的领导,电影学院领导、独立电影人、电影学院师生,一共来了一二百人。

    大会议桌的两边儿分别是电影局和电影人。在电影人的这一边,居中的是王先进,他左边是谢兰生,另一边是拿过“三大”的另一个独立导演。而谢兰生的左边依次坐着孙凤毛等人。

    电影局的各领导是2点40分走进来的。出乎谢兰生的意料,这支队伍相当庞大,有广电总局电影局局长、广电总局电影局两个副局长、制片处处长、艺术处处长、外事处处长……呼呼啦啦一大群人。

    电影局还带了《中国电影报》和中央电视台电影频道的记者。几个记者一进来就打开各自的镜头盖。

    大家并没太多废话。

    前一个半小时,是电影局各领导一个一个轮番讲话。

    他们宣布“既往不咎”,给电影人集体解禁。

    还有,“由于一些历史原因,很复杂的历史原因,我们很多青年人才没能正常发展,电影局也十分痛心。我们举办这个会呢,是希望给大家鼓励,给大家支持,激发青年工作者们投身电影的决心,树立青年工作者们拍出好片的信心,同时呢,面对面地、无误解地,解释解释广电总局即将施行的新政策。我们承认,过去呢,电影局对青年力量的认识是比较有限的,是要提高的,你们走上另一条路我们也有一些责任。但是,我们现在政策变了,一切都能交流、沟通,电影局呢欢迎大家走回健康的轨道上,拍摄真正优秀的片子,做导演的个人表达,只有这样,导演才能真正实现他自己的艺术价值。”电影局的几个官员还举出了一些数据,比如过去的13年中总共有多少电影被禁。谢兰生在心里算算,觉得对方没说实话,被禁电影在实际上应该远远高于那数。

    电影局还说,希望对面青年导演可以弘扬些正能量。

    谢兰生其实觉得,官方过去方向错了。什么叫做越堵越多?如果电影可以公映,他们这些青年导演基本上会配合审查,可是如果不能公映,只能在欧美上映,自然就会有一些人选择迎合欧美口味了。谢兰生他自己从没拍过带有政治色彩的电影,可他知道有人拍过,其中几个还来参会了。

    一直到了4点20分,电影局才结束发言。童x局长示意对面的人可以提出问题。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插曲发生了。

    《中国电影报》和中央电视台电影频道的记者合上了镜头盖,十分随意,好像确定自己不会报道独立电影人的意见。

    “什么意思?!”有暴躁的独立导演当场起来开始发飙,“这些报道这样出去,普罗大众肯定觉得,一大群独立电影人在单方面接受训话!在单方面聆听教诲!电影局是耍威风了,连谢兰生都听话了,可这根本不是此次座谈会的真实反映!”一下子,气氛变得非常僵。

    听官腔儿听了半天,大家早就不耐烦了。

    结果,几个记者十分嘴硬,大喊道:“你们本来就违规摄制了!能被解禁就感恩戴德吧!被训话是完全应该的!”“牛逼哄哄的,还真以为你们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呢?”几个导演气爆炸了,当即就要摔门而去。

    谢兰生却不愿错过与官方的对话机会,刚想拦,王先进就站起身来,道:“媒体朋友这话过分了。”谢兰生:“……”王先进又道:“独立电影人不想当官方宣传的工具,这也能理解,对吧?这也不是重要活动,只是内部聊聊。如果不能好好报道,那不如就别报道了。”几个局长不置可否,没说让报,也没说不让报,只是伸手向下压压,道:“坐下坐下,不是大事。”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接着,王先进就代表大家当众宣读“上书”文稿。

    他说:“尊敬的童x局长、xxx副局长、xxx副局长……首先感谢电影局能提供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