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往下翻,找出了一个黑色皮面的笔记本,经过二十多年的岁月,纸页都已经泛黄,但是依旧平整,看得出被保存得很好。

    他飞快地翻着,直到停留在其中的一页上。

    上面的字迹已经不是很清晰了,但是他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他当年很喜欢的一首诗。

    他将诗抄在了上面: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

    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

    一觞虽独进,杯尽壶自倾。

    日入群动息,归鸟趋林鸣。

    “自我的自,倾心的倾。”胡翰濂喃喃着,痛苦地合上了笔记本。

    ……胡翰濂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饭桌上正聊得热络。

    刚才他在房间里冷静了一会儿准备下楼,都已经走出几步却又发现自己根本忘记换衣服,只能又失魂落魄地折返回去。

    此刻胡一一正兴奋地让陆放瞧自己身上的这件毛衣,陆放打量了一眼除了看出是牌子货没看出其他什么端倪。

    胡一一不高兴地说着你送我的都不记得了,陆放无奈地笑着摇头,“一年到头我不知要送出多少东西,哪里能记得你这一件?”胡一一被噎得脸都红了,噘了噘嘴抱怨道:“阿放你都不疼我了。”“怎么说话的,没大没小。”胡翰濂走进餐厅的时候刚好听到这句,皱着眉呵斥了一句。

    胡一一闻言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胡翰濂,而后又委屈着向沈青蕾求助。

    沈青蕾安抚似的拍拍他的手,瞪了胡翰濂一眼。

    胡翰濂突然硬气起来,硬是没看沈青蕾,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眼神虚虚地朝俞自倾那边看过去,见对方正捧着汤碗轻轻吹着气,看上去只沉浸在“喝汤”这一件事情中,自始至终没看他一眼。

    胡翰濂又忍不住默默观察着他与陆放的相处,陆放表现出来的倒也算是体贴,一直在殷勤地夹菜盛汤,无微不至的,低声跟他讲话,语气也比同别人柔和三分。

    反倒是他没有那么热情,似乎也有些挑嘴,陆放给夹的菜很多被堆在盘子里动也没动。

    可胡翰濂的心依旧被揪得生疼,当下一时的好又有什么用呢?他见多了这种家庭的一贯作风,大多贪恋一时的新鲜刺激,何况陆放还有累累前科。

    色衰而爱弛,可有谁又能一直年轻貌美呢?

    “自倾,我敬你一杯,就当赔罪了,”胡一一拿起面前的高脚杯,“金旭毕竟是我介绍去项目组的,我不知道他竟然是这种人。”俞自倾闻言抬起头来,笑着看着胡一一,胡一一倒是一脸真诚的模样,好似这件事情真的完全与他无关。

    他手刚要去碰高脚杯,酒杯就被身旁的人握住了。

    陆放拿起杯子,“他身体还没好透,我替他喝。”胡一一撇撇嘴,不高兴但也讲不出什么来。

    沈青蕾笑着道:“还好没事,那天我听一一说了这件事情,心里也是捏了一把汗……”说着她又对着俞自倾道:“不过啊,小俞你也是,以后要离这种人远一些……我们一一啊就是从小被我和他爸爸宠坏了,好心办了坏事,小俞你可别介意啊。”俞自倾放在桌子上的手轻轻蜷了蜷,而后道:“不会。”“唉……这种事要是让父母知道了该有多心疼啊……对了小俞,你自己在奥东上学,那家里父母……”沈青蕾趁着这工夫把俞自倾上下打量了一通,一副关怀的模样开口却又实则暗暗在打探他的家境。

    “我家里只有母亲,”俞自倾甚至没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直截了当地回答她想了解的问题,并且没有任何羞耻,“父亲早就去世了,但一切还好。”胡翰濂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单亲家庭啊……”沈青蕾一脸抱歉的模样,“那你母亲一个人把你养大肯定很不容易。”俞自倾没再接话。

    陆放闻言皱了皱眉,伸手搂着俞自倾的腰低声询问:“是不是累了?”俞自倾回了一句还好,沉默了一下又小声接了一句“就是腰有点疼”。

    陆放顿时一脸自责的表情,又伸手去揉他的腰。

    桌子上另外三个人听见这话瞬间都变了脸色。

    胡翰濂脸色阴沉好似要吃人,沈青蕾和胡一一则是惊讶之后一脸的厌恶。

    沈青蕾觉得自己还是低估这个俞自倾了,原本觉得对方不过是个长得有些漂亮的小男孩,现在看来倒没这么简单。

    这种事情他都好意思放到饭桌上来讲,可见不是什么要脸的货色。

    而不要脸的货色,一般都不好对付。

    饭吃得差不多,陆放就主动提出要先走了。

    “倾倾明天还有课,不能睡太晚。”理由冠冕堂皇。

    胡一一撇撇嘴嚷着时间还早,但是陆放很坚持。

    还是沈青蕾端得住,按了按儿子的手,“没关系,有机会带着小俞再来家里玩。”胡一一眼看着又要闹脾气,沈青蕾连忙去哄,让胡翰濂出去送人。

    胡翰濂跟在两个人的身后,看着陆放的手臂圈在俞自倾的腰上,心里没有来得有些不舒服。

    车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陆放先打开车门让俞自倾坐了进去,才转头来跟胡翰濂说话,“胡伯父客气了,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胡翰濂的眼睛有些焦急地往车子里面瞟,希望车子里的人能抬头看看他,哪怕只是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