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声,祝苗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给他开门的是他奶奶,年近八十了,身子骨勉强还硬朗,只是背早已佝偻,显得个子小小的,走起路来拖着脚步。

    一见奶奶,祝苗连忙献宝似的把樱桃提到面前。

    “噔噔——”祝苗说,“奶奶,我给你买了樱桃。”奶奶笑起来脸上都是褶子,但她的笑容远不如平时慈爱,隐含着一些担忧,她说道:“苗苗吃。”“我早吃过了,吃不下了。”祝苗边说着边往里走,发现家里人都在。他叔正在小阳台的门边收拾东西,收拾的都是祝苗的东西。祝苗他婶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嗑瓜子,见祝苗回来了,屁股也没挪,说道:“苗苗回来了,你叔正收拾你东西呢。家里采光太差了,小阳台不能封了,得重新拆开。”祝苗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三岁多那会儿他爸爸就去世了,妈妈改嫁,他是由奶奶带大的,一直住在叔叔婶婶家。他还小的时候一直和奶奶一起睡,大了些,家里的小阳台封起来,支个床就是他睡的地方。多年来遭受冷言冷语也就算了,家里防贼似的防他,不给钥匙,这也算了,阳台拆开,不挡风不挡雨,他相当于没得睡了,这事儿可就大了。

    奶奶在旁边抓着他的手,正要说话,祝苗忙扶着奶奶回房,他可不想见到奶奶因为他和叔叔婶婶吵起来。

    祝苗反手把奶奶的房门关上,把樱桃给她搁在桌上,说道:“奶奶你自己吃。”奶奶急得愁眉苦脸:“苗苗,这下可怎么办。”“没事,”祝苗拍拍胸口,毫不在意似的,“我去同学家睡。”祝苗摁住奶奶的肩膀,让她坐好别起来了。他走到小阳台边,他的东西本就不多,一些衣服,几本书,作业课本什么的都在身上的书包里。祝苗没和他叔多说一句话,随手抓了几件衣服塞进书包里,眼尖地看到有几本旧书被翻出来了,随意地掉在了地上。

    祝苗吓了一跳,紧张地把那几本书抓起来,看也不看,一股脑地也全塞进书包里。

    “苗苗啊,”他叔说道,“家里也小,都没有房间……”也不是没有房间,还有个闲置的大房间呢,是祝苗的堂哥住的,堂哥正在外地读大学,一学期回不来几次。只是他也没自讨无趣,不接这个话,把书包甩在背上,大声喊了一句“奶奶我走啦”,关门的声音响得很,把他婶吓得跳起来,脚趾踢到桌角,气得骂了起来。

    祝苗三步并作两步下楼,把隔在了门里的骂声甩在身后。

    外面雨还下着,祝苗慢下脚步,站在楼道里,一时间有点茫然。

    他刚才说谎的,班上的同学他都没怎么来往,最频繁的“社交活动”就是打架,他踌躇着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烦躁得直挠头。那只黑白的小猫咪又来了,蹲坐在他旁边,歪着头,圆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

    有路过的近邻已经好奇地问他怎么还不回家了,祝苗没想多说,只好走进雨里,小心地沿着不宽的屋檐走,屋檐上滴下来的水打湿他的肩膀。他单肩背着书包,插着兜,一回头,发现那只小猫咪还跟在他后面,地上的积水把它的毛弄得脏兮兮的。

    祝苗又走了五分钟,回头,猫咪还跟着。

    他叹了口气,拎着猫咪的后脖子,用一件旧T恤裹着它抱起来,猫咪出奇地乖。

    太阳下山,天黑了,祝苗还穿着短袖校服呢,响亮地打了个喷嚏,冷飕飕的。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头盘算着自己到底该睡哪儿,总不能睡天桥底吧。不知不觉地,他走到了下午那家咖啡厅所在的巷子里。

    他这才看到了咖啡厅的名字,是个英文单词,Flore,祝苗看不懂。

    这家咖啡厅坐落在老居民区的巷子里,隔壁是一家卖小吃的,已经打烊了,它门前种着白色的茶花,红色的三角梅,还有许多不知名的绿植,大玻璃窗里散发着晕黄的光,看上去很暖。

    祝苗生怕被那个店主看见了,猫着腰走过,他远远一瞥,发现那个店主不在里面,取而代之的是个女生,穿着围裙,正坐在吧台后面。

    他松了口气,左右看看,咬了咬牙,推门进去了。

    那女生一头长卷发,浓密打卷,直垂到腰际,像蓬松的狮子鬃毛。她没睡醒似的抬头扫了祝苗一眼,面无表情,毫无灵魂地说道:“欢迎光临。”祝苗扫了眼空荡荡的店内,试探性地问道:“我、我来应聘的,老板在吗?”那女生的围裙上别了工作卡,写着她的名字,“一柠”。她说道:“老板出去了。”出去了这不正好吗?

    祝苗差点就欢呼出声了,店里香香的暖暖的,比外头冷风冷雨舒服多了,而且祝苗还闻到了香甜的小蛋糕味,他的肚子马上叫了。他摆出诚恳的态度,说道:“那我在这里等等他吧。”一柠点点头,沉默。

    祝苗眨巴着眼睛,看着吧台上透明玻璃罩罩着的小蛋糕,说道:“那个小蛋糕,看起来,很好吃。”一柠:“嗯,好吃。”然后呢?

    没有然后,一柠坐在吧台后面,托着下巴打瞌睡。祝苗也没那么厚的脸皮,只好叹了口气,窝在椅子里,抱着怀里乖乖的猫,昏昏欲睡。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没有收走的菜单,祝苗百无聊赖,开始研究起菜单。

    菜单上面写了一堆他看不懂的咖啡的名字,顶头上赫然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