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挺各样人的。

    晏江何扫了眼旁边的袋子,这是他进门转张淙手里那个:“这里面有手机和电脑,给你的。”“……你说什么?”张淙确定自己是听岔了。

    “你拿出来,手机和电脑。老头给你买的。”宴江何说。

    张淙:“……”他瞪了晏江何半天,愣差把眼球给瞪爆炸。

    晏江何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是个完犊子货,便只能亲自动手,将手机和电脑拿出来,拆开搁张淙那瞪挣了的招子底下摆排,万一掉出来,好给他接眼球。

    晏江何拎着自己的手机,在手里转了一圈,又打了个电话。张淙立刻听见自己眼下的手机响了。他低下头去看,看到屏幕发出淡淡的光,显示出一个手机号。

    “手机卡什么的都给你办好了。手机盒里有个纸条写着号码,你自己看。”晏江何挂了电话,“我电话号码给你打进去了,你直接存一下。”他看着张淙,目光陡然轻轻晃悠了下:“免得你有点什么事儿,再跟个没头苍蝇一样,飞去大医满地乱蹿。”张淙:“……”晏江何这话乍听就是句骂,可潜台词掰开研究一下,却很有意思。他揭透了张淙对他的“依靠”,也表明了态度——“有事找我”。

    张淙本来挺想说自己不是“没头苍蝇”,可他还震在老头给他买了手机电脑这颗j8学钉子上动弹不得,偏偏又被晏江何迎头砸了一根狼牙棒。他还说什么呢?没成粉身碎骨,真算得不易。

    张淙僵在那儿,嘴皮动不开。也不知道他僵了多久,眼珠子才终于活动起来。

    张淙的眼眶被他瞪得j8学红一片,估计是瞪时间太长,连眼皮都不跳了。

    张淙缓缓吐出一口气,真的拿起手机,把晏江何的电话存上。他问:“老头哪来的钱买手机电脑?”晏江何没说话,他照旧靠在椅背上懒得动,静静看着张淙。

    抛去晏江何的各种不待见,从客观角度来看,张淙其实挺聪明,智商绝对非常够用。果不其然,张淙把手机揣进兜里,又盯着电脑,朝晏江何说:“他给你钱了?”晏江何低头瞄一眼手机,站起身:“给了。”晏江何径直走向门口,把门打开,不到十秒钟,楼梯口传来动静,上来个人。

    “谁?”张淙机械着扭过头问。

    晏江何没稀得看他:“同城快跑。”门外的小哥把东西递过来,晏江何又从兜里掏钱递出去:“谢谢,辛苦了。”“你买了什么?”张淙看晏江何关上门,拎着袋子走过来。

    晏江何刚才戳了会儿手机,应该就是在托骑手买东西。

    “红霉素软膏,创可贴。我在家没找到。”晏江何一边说一边往外拿,“还有皮蛋瘦肉粥,包子,咸菜。”张淙:“……”晏江何扔给张淙一双方便筷子:“你吃饭了吗?没吃吧。”他坐下,手肘杵在桌上,耷拉着手指,用手背托住下巴,悠悠着缺德道:“有那功夫都去大医当苍蝇了。”张淙被晏江何拉扯得上不去下不来,那滋味实在太过难受,叫人恨不得以头抢地。他五脏六腑里生了一只长满沉锈的重轮子,胡乱碾来碾去,周而复始。张淙蓦得觉得,两根筷子他都要拿不住。

    “难受吗?”晏江何突然说。

    张淙手上一顿,一次性方便筷子被他“咔嚓”一下掰折了。

    晏江何脸上的笑完全没了,他拿起勺子扔进张淙的粥碗,兜不住漏出一句:“我也挺难受的。”晏江何这大半天都在闷火,仿佛有个扭歪的螺丝刀,搁他胸口那块皮肉处不停地钻火眼子。

    他亲手从那张单薄的银行卡里取了一万块钱。亲手帮老头洗掉了一身灰。又亲手,帮老头圆了作为“爷爷”,对张淙的念想。

    说道理谁不懂,真临了头,又有谁不绞神经?穿上裤子,难道就能憋得住屁了?

    可张淙却一动不动堵上了他的视线。晏江何瞧着,张淙脖子上的筋都凸了起来。晏江何又留了一耳朵,隐约听见张淙一口气拉得深长又战栗。

    晏江何几乎能感觉到,张淙心底里那只孤冷的困兽,在撕心裂肺地咆哮。但少年那张苍白的脸却依旧无动于衷。

    歇斯底里的玩意拱在皮囊下挦剥,张淙在轻轻地大逆不道:“老王八蛋。”他的骂声微藐,好像灰尘在视线里摇摆,好像空气无声无息地移动。

    晏江何开始深刻地体会一种颠簸,似乎有什么难以言喻的,包裹上纤细脆弱的壳,正在剧烈中崩坏。

    眼前的大男孩,他攥有的全部温暖,都衰薄且病弱,却无一例外不令他疼痛难堪。

    他生而为人,对情感理应惯有最自然最热切的渴望,可这生性扒瞎,竟换给他重伤。

    晏江何把咸菜打开,推到张淙跟前:“你今天吃药了没有?”张淙一口一口喝着粥,语气没什么起伏:“吃了。”晏江何点点头,他始终没有问张淙逃学去哪儿了,更没细问张淙手上的伤:“你那手,自己上点红霉素,贴两个创可贴,别沾水。”“嗯。”夜慢慢深下去,屋子里很静。张淙吃完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他把餐盒收拾好,扔进垃圾桶,又喝了晏江何早先倒的水——已经凉了。

    晏江何一直在拿手机刷新闻,他脖子都僵了,却毫无印象自己看了什么。他是跑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