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把碟子拽到跟前,搅好蘸料吃起来。张淙也没反应,继续烤肉,活像个尽职尽责的烤肉机器人。

    这两人一个烤一个吃,配合得非常默契,加上一种难言的暗流涌动,气氛有些古怪。

    张淙在食物方面似乎真的挺有天分,他肉烤得很不错,软硬适中,晏江何被伺候舒服s舌头,人也顺气了。

    他瞧张淙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搁心里叹气:“岔气儿缓过来没有?”张淙没抬头:“嗯。”“那吃东西。”晏江何拿起手边的水灌一口,又说,“知道错在哪儿吗?”张淙的筷子一顿,接着他开始用手指捏筷子,指甲都捏白了。

    “不知道我告诉你。”晏江何当没看见,边吃边说,“为自己在意的东西挥拳头,这点没错。不然手为什么可以握拳?”“但张淙。”晏江何的目光暗下来,“这不等于暴力。狗咬你,你咬狗。那你比畜生还畜生。”“你的拳头可以有别的用处,与其用来打人,不如用来把自己的东西保护好。”晏江何夹起一块肉,放进张淙碟子里。

    他声音带着轻轻的责备:“别随随便便就被狗咬到。”——别随随便便就被伤了心。别随随便便就让自己伤心。

    张淙瞒不过晏江何。张淙明白晏江何并不清楚自己和刘恩鸣的事,但他的下劣,晏江何全知道。他没瞒得过一丁点。

    他怎么那么想瞒?他怎么什么都瞒不过晏江何?

    张淙心里有东西在破土疯长,可在他荒芜贫瘠的那片空地,还有什么不是死物,有能力生长呢。

    “快点吃。”晏江何说。

    张淙夹起肉,塞进嘴里。吃进去才觉得没多少味,他忘记蘸料了。

    “知道错了就认错。”晏江何又推给张淙一盘五花,“烤上。”张淙一片一片夹肉放上去,两人之间谁都没打开天窗,但其实心照不宣。这让张淙很难受。

    他难受得嘴瓢:“我知道。”“哼。”晏江何终于笑了下,“我可告诉你,你轻点作死。”晏江何:“老头给我那钱,说是给你留着当学费的,也没多少。我看那个刘恩鸣,不是省油的灯。光是补他两颗大板牙就得一笔小钱,别到最后你没钱念书,抱着我大腿哭。”晏江何成天没有好样,全身拔不出一根“无私奉献”的毫毛来。张淙更没什么根据。但晏江何这话说出来,张淙却敢确定,晏江何肯定不会用冯老留的钱。

    张淙差点把五花肉怼碎。

    “……”晏江何心里犯各样,没再薅这个话题,吃肉撒病症,“快点吃。赶紧的。”他看了眼表:“赶快,有急事。”张淙回忆起在办公室的时候,晏江何风风火火拽他走人。当时晏江何也说有急事。他还以为是晏江何故意这么说,不想再呆。敢情是真有急事?

    于是张淙下意识问:“什么急事?”晏江何嘴里嚼东西,吐字不清:“买糖饼。”“……什么?”张淙愣了下。

    “买糖饼。”晏江何咽下肉,又扯一张生菜解腻,“我问我妈了,她说批发市场有一家的红糖饼最好吃,但老板有脾气,一天就二百个饼,中午开始摆摊,卖完就下班。去晚了就没了。”张淙:“……”晏江何又吃一口肉,吃完再揪生菜塞进嘴。张淙的思维早就被晏江何作乱,看他这糟蹋吃法,没忍住道:“生菜应该是用来包肉的吧?”“不都一样么。反正都塞进嘴里吃。”晏江何不以为意。

    张淙看过去,棚顶的灯光铺在晏江何脸上,从他的额头滑落到鼻尖。

    张淙在碗里铺平一张生菜叶子,又放进去一块刚烤好,沾上蘸料的五花。他筷子动几下打了个包,竟说:“你要不要试试一不一样。”晏江何眉梢一挑,立马夹过张淙打好的生菜包,一口/塞下。他嚼了嚼,点点头:“还真是不一样。”果然美食的吃法是有讲究的。

    张淙:“……”晏江何侧过头,去翻一边的卫生纸。

    张淙稳当当放下筷子,从桌子上抽回自己的手。他眼睛依旧盯着晏江何的脸,食指趴在腿上,开始快速移动。

    他的指尖在勾勒一条轮廓线。是晏江何的上半张侧脸线条。从额头到鼻尖,一条非常利落的曲线。

    按照张淙较强的抓形能力,他划拉出的这条小曲线,跟晏江何本尊的轮廓基本能重合个八/九不离十。

    晏江何拿完纸巾转回头,张淙的手指猛地一痉挛。

    他又不可置信地低头瞪手。简直惊悚。他刚才干了什么?生菜打包就算了。他在画什么?

    看来他这手今天不仅是染了癔症,还该直接剁了。

    “你低头看什么呢?地上有烤肉?”晏江何叫他,“快点儿,还要买糖饼。”张淙掩着目光,黑睫下遮挡了一片汹涌的晦暗不明。他“哦”一声,继续拿起筷子吃。

    一顿烤肉吃完,晏江何带着张淙直奔批发市场。还真买到了那家有脾气的糖饼。

    冯老虽然说糖饼,但也就是个念想,瞅他那完蛋样,估计也吃不下多少。可晏江何今天挥金如土,花钱有瘾,大爷一般愣是买了十个饼。

    张淙看晏江何嘴角带笑的样子就觉得头疼。他再看向这人额间被风吹乱的碎发,挺拔的鼻骨,鼻尖处掉落阳光,好像挂着明星。

    张淙看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