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十米。张淙想,或许那怂货能爬起来,又爬走了也说不准。

    张淙是没什么事的。冯老一向尽力给人省心,今夜睡得还算安生,除了翻身的时候吊声音哼呀几下。

    倒是晏江何,半夜两点多给张淙发来条消息:没什么事儿吧?

    张淙躺在床上擎手机,眼睛钻进暗淡的光。他手指动了动,刚打上一个“没”字,就又给删了。

    张淙把手机撇一边,在黑暗里翻过身,闭上眼睛。他没回消息。全当他睡了没看见。

    ——他睡了没看见,才真的是“没什么事”。

    张淙又翻个身,眼睛没睁开。他的手在枕边摸一圈,摸到手机,手指拨弄了一下手机壳上的狗耳朵。

    张汉马没爬走。

    他将家里的一地碎钱收拾掉,直立走了出去。他光着脚,把一双臭袜子踩得肮脏冰冷。连带着自己不体面的人生,进了警察局。

    张汉马去自首了。

    晏江何下了夜班也没睡觉。天亮得灰蒙,云遮太阳。阳光尚没把空气翻来覆去地暖透。

    晏江何找到一家24小时便利店,进去要了一大碗关东煮。

    正常看,他吃完后应该回家蒙头睡觉,然后接上晏涛,一起去看冯老。

    晏江何叼一只丸子进嘴,掏出手机翻信息。张淙大约一个半小时前回复了他昨晚的消息:没什么事。

    一切都在“正常看”的范畴里。

    晏江何吃完关东煮,并没怎么犹豫,他又要了一份打包,最终还是将车开去了新东街。

    晏江何真心实意认为,全世界再抠不出比张淙心思更深的青少年。

    张淙昨晚那副狼狈的鬼样子他还记忆犹新,实在挺惊悚,让他不得不留个防备。

    晏江何把车停在楼下时,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辆警车。

    只是一辆警车,并没什么指向性。

    晏江何拎上给张淙带的关东煮,走上楼。白天楼道里能渗进一些晦暗的日光。明亮被蒙上一层灰,空气散发着一种霉菌死掉后干涩的味道,有些呛鼻子。

    晏江何掏出钥匙开门,进去前下意识扭头看了眼对面。张淙家的门很安静,看上去什么都没有,除了像欠收的破烂废品。

    晏江何推开门进屋,一抬眼马上愣了。

    他缓缓将门关上:“这是……”屋里坐着一个他没见过的男人,穿着警服。这让他想到楼下的警车。

    “你回来了。”张淙站起身。

    他就知道晏江河一大早会来。肯定会来。保证会来。

    他那心猛得一下摔进峭壁断岩——晏江河果然来了。

    张淙朝旁边的警察说:“可以走了。”“去哪儿啊?”晏江何脑子里嗡嗡。

    张淙这小王八蛋是又干了什么?这回把警察惹家里来了?

    “他是屋里人的家属。我和他们只是邻居,帮忙看病人的。他什么都不知道。我跟你走就行了。”张淙淡淡地说。

    晏江何眼皮一抽,虽然他不知道前因后果,但却突然有些想走过去,怼张淙一拳。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想揍张淙的冲动了。

    “您好。”警察走到晏江何跟前,“是这样的,张淙的父亲今天早上来警局自首。作为直系亲属,我们需要带张淙去警察局做个详细的笔录。”警察:“但是张淙说,你让他帮忙看一下病人。不过他说您很快回来,所以就只能在家里等着。您回来再带他走。”晏江何:“……”自首?笔录?等他回来?等的鬼吗?

    晏江何都来不及震惊。他少有说不出话的时候:“不是,警察同志,张淙他……”“走吧。”张淙打断了晏江何。

    晏江何瞪了张淙一眼,却也没法作为。从理论和实际上讲,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晏江何能插一脚,去护着张淙。但张汉马自首。都扯上“自首”这种词汇了,他这时候还真拦不住。

    他留不住张淙。

    “那我先带张淙走了,打扰了。”警察又说,“如果有什么需要,还请先生您配合我们工作。抱歉。”“……嗯,应该的。”晏江何心思沉没,“张淙家里再没什么人,他爸经常不在,平时都是我看着他,要是有什么问题,还请您联系我。”晏江何说完,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了警察。

    张淙皱起眉心,深深看过晏江何一眼。他那眼光揪在一起,根本捞不清有多少复杂的情绪,所有都盘杂于一堆里,打上死结。

    张淙和警察一走,屋里立时空了。

    晏江何搓了把脸,完全不相信大年三十还能一早上见鬼:“都是什么玩意儿……”“江何?是江何吗?”冯老搁里头喊上了。

    晏江何被这虚哑声喊回神,发现自己手里还提着关东煮没放下。

    ——他给张淙带的,都快凉了。

    晏江何把关东煮放上桌,走进冯老屋里:“是我。”他刚推门,冯老就转过浑浊的眼珠:“你去问问怎么回事,一早上来了个警察。我出不去,也听不太清,好像是张淙他爸的事?”“放心,我去问。”晏江何走过去,手伸进被子搓了搓冯老的胳膊。老头有些发烧,“我给你拿热毛巾擦擦脸?”“张淙擦过了。”冯老叹口气,“唉,人老了就是不行,什么事都管不了了。”晏江何没说话,他走出去关上屋门,给晏涛打电话:“爸,你能现在过来吗?……对,来老头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