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甜,特别喜欢大医附近这家店的核桃酥,全市再无分号。遂决定扯来用一用。

    于是张淙拿着核桃酥进医院,来到胸外科,顺着笔直的走廊往里走。

    医院这地方总是不讨喜。不论忙碌或是淡寂,都让人不怎么舒畅。

    这个时间来往的人不太多,走廊里略有些空荡,稀疏晃过几个人。张淙敛垂眼睫,盯着自己脚尖落下的白色灯光,搁晏江何的诊室门口站住。

    门是虚掩的。张淙靠在门边,从门缝里轻轻往里筛视线。他能看到晏江何的半张脸。

    晏江何眼睛盯着面前的电脑,似乎是在看什么东西。

    张淙没敲门,也没出声,就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因为距离原因,他看不太清晏江何的表情,但那五官模棱在他眼中,压着他的魂儿,晃丢他的神智。

    ——偷窥狂应该就是他这样的。

    “你好,你找晏医生?”张淙的耳边突然有人说话。

    张淙猛地回神,扭头去看,是个小护士。

    小护士愣了愣:“怎么不进去啊?晏医生在里面呢。”张淙:“……”“谁?进来。”晏江何听见外面的声音,在里头唤了一句。

    张淙只能结束偷窥。他朝小护士点点头,转身推开了门。

    张淙带上门进屋时,晏江何明显愣了下:“张淙?”晏江何看着张淙:“你怎么过来了?出什么事儿了?”“没有。”张淙很自然地走到晏江何身边站住,开始所谓的“解释”,“汤福星之前有套英语复习册子在我这儿,他着急要,我就回去拿上,给他送了一趟。”张淙往上提一下手里的核桃酥:“他说想吃核桃酥要去买,那家店在大医临街,正好距离折中,就约在糕点店给他复习册。”张淙:“我来都来了,又赶上下雨,想着顺路上来看看你下班没有。”“赶得还挺巧。”晏江何笑了下,凭他那粗线脑子完全不会怀疑。

    晏江何把视线转回电脑屏幕上:“你坐着等会儿吧,我这看一个胸腔镜的手术录像,马上看完了就走。”“嗯。吃一个吗?挺好吃的,我也跟着汤福星买了点。”张淙是指核桃酥。

    “看完再吃。”晏江何说,眼睛照旧盯着屏幕不动。

    张淙没再说什么。他搁一边坐下,掏出一块核桃酥悄悄吃着。晏江何全神贯注看手术录像,张淙便偷偷摸摸看晏江何。

    晏江何活该遭人这般惦记。他对张淙设防困难,更没什么觉悟。不然哪怕晏江何能多丁点心思,现在扭脸瞅张淙一下就会明白。

    ——张淙冤完了汤福星,薅核桃酥挡枪,心机耍成还不算。这会儿能凑近,他盯晏江何的眼神简直是邪魔外道。成对的目光缱绻幽黑,里面饱含的东西太露骨,拎出来直瘆人。

    一无所有的人一旦想要点什么,执念埋起来还企图焚巢捣穴。那就是颗鱼雷,沾不沾水都叫人毛竖肉跳。

    晏江何没多久便看完了录像,他揉了下眼睛,将电脑关上。

    张淙将剩下的小半个核桃酥全部塞进嘴里,飞快垂下眼皮。

    “行了,走吧。”晏江何站起身,抻了抻腰。

    张淙从袋子里又掏一个核桃酥递过去。晏江何双手在整理桌上的病例,无暇分/身,直接歪过头叼走了张淙手上的核桃酥。

    张淙:“……”他能扭叉成九针麻花。刚才面不改色为自己编理由来找晏江何,这当不过是晏江何就着他的手吃了口核桃酥,他恍惚间似乎又纯情地不像他了。

    可怜食指和拇指猛地一痉挛。张淙看不惯这两根哆嗦货,赶紧对上指腹,快速搓两下,搁心里埋怨晏江何:“要人命的混蛋。”混蛋还给出了评价:“嗯,甜,酥。好吃。”“……”张淙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完了。

    “走吧。”晏江何拎起一边的外套套上。他那手毫无自知之明,贱痞子一双,又去扯张淙的外衣捏一下,“下雨了也没换件厚的,扣子扣上。”“……”张淙一边扣扣子,一边闷嗓子道,“雨不大,不冷。”晏江何没再跟他说什么,两人一起走出医院。

    雨真的不大,淅淅沥沥,疏楞楞的。从医院门口到晏江何停车的地方,伞都没等撑潮乎。张淙也知道自己过来接人是多此一举,不然他也不用胡编乱造了。

    可他就是立刻想见晏江何,就是想来。鬼迷心窍不过如此。

    晏江何上车又揉了揉眼睛。他叹口气,皱眉啧了一声。

    “累了?”张淙问。

    “嗯。有点累。”晏江何叹口气,“没事,我开慢点。”张淙没说话。一些东西比想象得清楚。就像分水岭,沟壑一样横在他们中间。不单是性别以及张淙本身的灰暗,还有他们从未交集的十一载年纪。

    甭提张淙不敢伸手朝旁边的人抱一下。他此时此刻连如何接晏江何的话茬都不知道。

    或许张淙不止是想快速长大,他还想早生十一年。

    他更深刻地怕了自己那颗颠沛流离且幼稚无能的心。——晏江何永远有他触及不到的地方。他活该停在这。

    晏江何将车开出去,车窗外雨雾黑朦,雨刷子缓慢且有规则地摆动。

    等红灯的时候,晏江何忽然扭头朝张淙说:“你去考个驾照吧。”张淙愣了下,对上晏江何的视线,把袋子里一块核桃酥捏碎了:“考驾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