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

    不断有人进去挂着红灯笼的大门,又有人出来。

    紧挨着的隔壁邻居家,有男人踩在板凳上贴新的对联,旁边他家婆娘扯着嗓子喊骂:“斗囊!贴反了贴反了……”高叔先去叙旧,沉甸甸的礼品箱递给丈人家的亲戚。

    来往的客人,有眼尖认识月秦的,见他们过来,笑着迎上来寒暄:“月家的二姐吧?你老公我记得姓高……孩子都这么大了,长得可真俊……”“他是月雪森,我大姐的儿子,好久没回来,你们都不热了……”月秦道。

    “这娃子苦啊——不容易,好好的人,说没就没……”提起月雪森的父母,那人就一阵唏嘘,神情悲悯。

    月雪森摸摸鼻子,站在旁边有点尴尬,拉着高小林进房子里。

    屋里更热闹,饭菜热腾腾的香味铺面而来,几大折圆红木桌子盖着蓝色塑料布,摆着碗筷,几箱青岛啤酒堆在长椅边上。

    大盘的炒年糕炒粉干摆在桌子正中央。

    大人喧哗着,酒杯碰撞,还未入深夜,就已醉憨。

    “去跟外婆打招呼。”高叔拍拍月雪森的肩膀,“她很想你,你爸妈出事后,哭的三天没睡好,这么多孩子中,她最疼你…………”月雪森抿唇,有些人近在眼前,却仿佛隔了一个世纪的距离,“他”的外婆,穿着花衬衣,平底皮鞋,时髦的银卷发,虽上了年纪,一脸渔网纹,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风韵,眉目慈祥。

    她端着碗盘来往穿梭在大桌间,跟认识的热人打招呼,显得干练精明。

    月雪森垂眸,轻轻道:“不用了。”可他依旧不是原主,不舍得去欺骗一个真心疼爱“他”的人。

    带着复杂的心情,月雪森一言不发地跑出了院子,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高叔叹息一声,没阻止他。

    “我是不是眼花,我刚才好像看见了月仔?”老太太抬起头,却没有看见人影。

    高叔忙解释说:“这不是害羞了吗?那孩子可别扭了……”“我还不了解他?真是越长大越活回去了……”老太太叉腰,中气十足。

    到了晚上,灯光敞亮,新年要吃团圆饭,也只有这个时候,所有的家人才到齐,平时一年到头不见几回的大忙人,这会过来蹭饭,顿顿不缺席,勤快的很。

    亲房亲戚倒是关系好许多,不拘束,父母咬着耳朵对自家小孩说悄悄话,小孩便蹦蹦跳跳跑到长辈身边说一句“祝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讨要红包,长辈温柔地摸摸小孩脑袋。

    “好好好!红包都给你们!”塞给他们红包,小孩喜笑颜开地回去了。

    高小林拿到红包后是笑得合不拢嘴,数了一遍又一遍,拢在怀里:“哥哥哥哥,我明天去奶奶家,还能拿到两千红包,我是不是要发财了呀……”“小财迷。”月雪森说,喂了她一口菜。

    酒席上,大家开始动筷子,大声喧哗,唾沫横飞,尽是自己的丰功伟绩,初始,月雪森默默听着,渐渐,话题转移,没想到他们聊的话题主人公居然成了自己!

    “月家的小子现在上高中了吧?我看人长得可真标志……”“可不是嘛,上的是易市贵族学校海德,成绩好、学习用功,这次考了市第一,有前途……”“这么厉害?!比我家混小子厉害多了,他天天只知道打游戏……”“是啊,以后不知道要便宜谁家的姑娘了……”月雪森快速扒拉一口米饭,飘飘欲仙了。

    这时候,一个打扮邋遢、穿着工地里刚出来的衣服的中年女人闯进屋来,推门声音极大,她衣袖上沾着油漆,蔓延的味道并不好闻。

    看到这个女人,大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全部安静了,你瞧我我瞅你的,气氛瞬间变得焦灼、尴尬。

    老太太敲敲桌子,慈祥的目光锋利起来,先开口道:“怎么这么晚来?”那女人也不嫌不好意思,扔下一袋子麻布包着的东西,开始撒泼:“哎呦!有好吃好喝的也不叫上我?去年不知道是谁脸皮这么厚,借了我钱,在这瞎摆阔……”一个男人讪讪笑着,主动和事道:“魏汀,大过年的说这些不开心的话干什么?来了坐下吃便是……”“我可吃不得,这么精贵的饭菜,我哪舍得吃?”魏汀双手环抱,尖酸的斜吊眉高高扬起,阴阳怪气道,她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大家各异的表情。

    突然,魏汀眼尾瞥到什么,语气尖利起来,甚至称得上凶狠刺耳:“好啊!小贱人!我就说在家里没瞅到你,原来跑这儿享受了是吧?!滚回去!”魏汀指着一个年龄不到15岁的女生,女生身体一抖,怯弱弱地从桌椅后慢慢走出来,臂弯还抱着书。

    女生表情欲哭,低下头,断断续续道:“我肚子饿,妈,对不起。”魏汀脾气涌上来,像炸药桶似的,浇水都灭不住,她大步上前,拽着女生稀疏枯黄的头发往外拖,那力气仿佛要把女生的头发连着头皮拔光,女生痛的只叫:“啊啊啊——妈——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别打我……”“我没有你那么窝囊废的女儿!”魏汀照着女生的脸赏了两耳刮子,声音清脆响亮,女生的脸当即肿起。

    一桌子人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疯婆子!好好的,打孩子干什么?啊?”老太太瞠目结s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