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气,推开白桑上前道:“给堂姐请安,堂姐,这粉鸽子是我明日交给师父的作业,还请堂姐手下留清。”那翠绿衫裙的丫鬟哼笑道:“我说呢,果然是个野的。未开宗祠未入族谱,谁给你的胆子,连宗主家的千金也敢上来攀亲?”沈月檀到底不是那位“沈月檀”,更何况生前他父母恩爱甚笃,持身极正,素来见不惯这等眠花宿柳的行径。只可惜沈青鹏死得早,否则沈翎养外室生子之事哪里能这般轻轻揭了过去?

    是以听这丫鬟一口一个野的,也半点不放在心里,只担忧看着几只脚踩得粉红叶片凌乱破损,又道:“这位姐姐说得有理,是我错了,还求蕊小姐原谅。这些花草当真摘不得,请蕊小姐高抬贵手,放过吧。”沈落蕊不耐烦扫他一眼,哼了一声,反倒抓住了三四根花枝,咔擦几声胡乱剪断了,往地上一扔,冷淡道:“聒噪。”白桑见势不妙,急忙冲上前来抱住了沈月檀要往后拖,一面笑道:“蕊小姐说得是,这小孩天生就傻,什么都不懂,还请蕊小姐大人有大量,不同这个傻孩子计较!这点野花野草能入蕊小姐的眼,是我们的福气!求……求蕊小姐赏脸,多采几枝!”那翠绿衫裙的丫鬟也道:“总算有个识相的,还不滚下去,省得污了我们小姐的眼睛。”白桑道:“是、是、是,这就滚这就滚。”竟生拉硬拽着沈月檀要回屋。

    沈月檀见他奴颜屈膝、满脸的谄媚,只觉得说不出的恶心,微薄道力在四肢里一转,奋力将白桑推得跌倒在一旁。

    他走上前去,厉声骂道:“沈落蕊!不问自取谓之偷,你的教养都被狗吃了?”沈落蕊万万想不到她眼中一个卑贱之种也敢当面骂她,一时气得怔在原地,脸蛋都没了血色。

    那翠绿衫裙的丫鬟更是提着裙摆,踩碎了几株粉鸽子后迈出苗圃,一巴掌扇得沈月檀瘦小身姿踉跄倒地,尖声道:“反了你了!蕊小姐是什么身份,你这么个脏东西也敢顶撞!看我不打死你!”她更抬脚要踢,白桑急忙扑上来护在沈月檀身上,连连挨了几脚。

    那丫鬟愈发恼怒,柳眉倒竖就要大骂,沈落蕊却悠悠开口道:“行了,绿蕉。”她叫停了那丫鬟的发威,眼神却愈发险恶冰冷,笑道:“不过是些野花野草,你不让我碰?我就偏要碰。”第11章佛牌喧闹之后,唯余死寂。

    更有满地狼藉。

    残红碎叶,败枝断茎,今晨才盛开的鲜花碾落成泥,茁壮的根须被掘出土地,奄奄一息。

    满园更充斥浓烈异香,因品种繁多、杂乱,如今混搅一处,浓而乱,烈而浊,便有些催人作呕。

    沈月檀却全无知觉一般,默不作声跪坐在洒满地的枯草当中,面无表清,连泪痕也干了,如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

    白桑也鼻青脸肿,先前沈落蕊的仆从一拥而入,他心急之下也去阻拦,挨了不少拳打脚踢。好在到底这些仆人心里有数,在沈翎府上不敢造次,只用肉身蛮力、不曾动用道力,这才留得二人全须全尾。

    只是……他望着满目狼藉,沉沉叹了口气,挪着步子去井里打了水上来,拧干了给沈月檀擦脸。

    那小孩仍是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气傻了。

    白桑叹道:“阿月,算了。”话音才落,沈月檀已经一巴掌抽在白桑脸上,他人小力弱,打得虽然不痛不痒,却叫白桑心头绞痛不堪:“那沈落蕊算什么东西,也值得你卑躬屈膝去讨好?奴颜婢膝、斯文扫地、何至于此!”白桑捂着脸,嘴唇哆嗦,原就青肿的脸愈发钝痛,他到底年少,忍不住也落了泪:“我又哪里做得不对?若不是你执意要同她顶撞,何至于惹来这场祸事?”沈月檀被他一句话刺得身躯微微颤抖,白桑又续道:“她算什么东西?她是宗主的掌上明珠,四个脉轮已生道种、十四岁就进了二重天境界的天才、未来的宗门栋梁,莫说是沈梦河,连沈梦河他爹也不敢得罪的大佛;你算什么?悟道未入门,上无高堂庇护,下无长兄倚靠,比杂草都不如的升斗小民,你凭什么跟她叫板?偏生心比天高、目中无人,你当自己才是宗主不成?”这却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沈月檀耸然一惊,满腔的怒火霎时散得七七八八。

    白桑越说越是气苦,这毁于一旦的心血中也有他的一份,他如何不心痛?只是沈月檀年幼不懂事,他又不能全怪罪在小孩身上,索性站起身来,端着木盆去屋后倒水。

    夜色掩映间,一个身影遮遮掩掩地闪进后院,白桑听见动静,警惕道:“什么人?”便有一道身影自柴门后走了出来,竟是白日里那嚣张得动手打人的丫鬟绿腰,如今面容上没了白日的尖酸刻薄,显得清秀和善,倒像个寻常的十五岁少女了。

    白桑却不见讶异,只道:“绿腰姐姐来了。”绿腰道:“我来给你送点药,白日里……受委屈了。”白桑揉了揉眼睛,拭掉眼角残泪,笑道:“不委屈,不过一点小事罢了。”绿腰沉沉叹气,自储物袋里取出个包裹,走上前去塞进白桑手里,“有四盒治跌打的香膏、六瓶丸药,足够你二人用了。内服外敷,切不可漫不经心放着不管。外加一大盒子点心——小姐说我白日里表现好,赏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