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民愧不敢当。小民倒想以这王印,换同巡查使问个问题。”紧那罗王调整坐姿,饶有兴致挑眉,“哦?修罗界四分之一的权柄,在你眼中倒不如问个问题,那倒有点意思,你且问。”沈月檀便问道:“敢问巡查使,天人界一心要灭绝制香师,连华氏最后的血脉亦不放过,其缘由究竟为何?”紧那罗王侧过头,失声笑了起来,仿若听见了什么愉悦身心的笑话,朗声笑了一阵,又略略勾手,将那锦鲤召了回来。那锦鲤恋恋不舍绕着沈月檀游了两圈,无奈落回天神手中。

    紧那罗王赏玩一般轻轻抚了抚那锦鲤鱼身,这才笑道:“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问题,想不到可笑之至。这缘由却简单得很:百年之前,华族子dii精华风登天人道后,制圣香博取我兄长的欢心,触怒天帝,因而连累举族获罪。”他逐字逐句分说得清楚,却反倒叫听者困惑、继而心底生寒。紧那罗口中所称的兄长,自然是乾达婆王。既为食香之神,以圣香供奉、博其欢心,如何就成了罪行?

    沈月檀不明所以,自然开口相询,紧那罗王蔑然一笑:“一介下民,不安分守己,却狂妄自大,染指八部众起居事,死有余辜。只灭他一族罢了,如此从轻发落,也是蒙天帝仁慈之故。众所周知之事,也值得拿来一问。罢了——不过是群杂鱼的王,谁抢到谁做就是。”紧那罗王一反掌,竟将那小巧锦鲤扔下了封禅台。

    轻描淡写一句“谁抢到谁做就是”,也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中。

    顿时群清沸腾,安安分分朝拜天人界巡查使的修罗万众,刹那间赤红了双眼,彼此厮杀,只为将那王印夺取在手。

    那锦鲤却灵巧异常,在重重包围中游刃有余穿行,身后是断臂横飞与此起彼伏的惨呼声。

    它正在摇头摆尾游曳时,突然一道金光罩下,那锦鲤闪躲不及,被吸入了紫金钵中。

    紫金钵掌控于一名衣着华贵、神态清朗的青年手里,那青年在周围人嫉恨、钦羡与图谋不轨的目光包围中,也难免露出一丝激动神色。周围几名护卫严阵以待,提防四周蠢蠢欲动企图夺印的对手,欣喜催促道:“大公子,莫要耽搁!”那青年略略点头,撤去紫金钵禁制,肃容道:“五字明宗dii精子邵英航,侥幸受封王印!”紫金钵中飞出一道红光,没入青年眉心。五字明宗众人这才如释重负松口气,岂料一口气未松完,那青年突然露出痛苦神色,露在衣衫外的肌肤裂开数不清的寸许长伤口,仿若有澎湃神力自内而外勃然膨胀,轰然巨响中,刹那将整具躯干炸裂得粉身碎骨。

    那小巧锦鲤在青年先前所站之处的虚空中重现,轻轻一甩金红尾鳍,优哉游哉再度钻入人群。

    只有极少修罗众生了退意,泰半仍是不肯信邪、前仆后继,或是彼此厮杀抢夺、或是受不住王印粉身碎骨。再平安不过的离难宗内门,如今竟比魔兽入侵的边疆死伤更为惨痛。

    沈雁州等人在封禅台看得分明,程空早已变了脸色,焦急道:“若再不阻止,只怕修罗界精锐要在我宗门内折损过半。届时无法交待……”沈雁州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哑声道:“荒谬,未经试炼,也敢贸然受印,无疑自寻死路!我去……夺印!”夏祯一把按住他肩头,哽了哽才道:“雁州你伤成这样……夺什么夺!我去!”沈雁州道:“万万不可,你也未曾经过试炼,去了不过多一个人送死。”程空道:“不妨事,夏祯与我一道,从旁协助……”这几人尚未拟定战术,一旁沈月檀也站起身来,朝着封禅台下望去,沈雁州大惊失色,忙道:“月檀不可!”然则不过刹那间,沈月檀脚边一道黑光闪过,如雷光乍然落地,瞬息之间穿过重重包围,追上了正戏弄修罗众的小锦鲤。

    那黑光正是初六,它一口叼住锦鲤,便毫不犹豫咬下去,将其咬为两段。

    离难宗这片广阔平原中,以初六为中心发生猛烈爆炸,宛如一场足以震撼六界的狂烈风暴,震得封禅台也倾塌了大半。大地塌陷、山岳倾倒、天色惨淡、更兼尸横遍野,几近流血漂橹。

    这遽变如生肘腋,一时间幸存者尽皆呆若木鸡,只除了紧那罗王单手扶着一面金色圆鼓,微微倾身,若有所思打量爆炸中心,神色间已有几分凝重。

    只是他心中思忖之事自然半分也不会对这些蝼蚁透露——然则一只未成年童子兽,却是断断没有一口咬死修罗王印的实力的。

    他藏住了心中的惊异不定,森冷视线落在正不知所措的沈月檀身上,冷笑道:“胆大妄为,死不足惜!”沈月檀连半个字都未说出口,就见杀气四溢的刺目金光遮蔽视野。

    触怒天人,连他自己也以为如今是必死之局,手足僵硬发冷,全然无从抵挡。

    然而金光散去,这青年却依然好端端站在原地。一个几近透明的曼荼罗阵有若盾牌般竖在面前,将他护得毫发无伤。

    沈月檀心思急转,就见那拱卫天神的圆鼓环突然徐徐旋转,宛若打开了环形大门,一个相貌同紧那罗王极其相似的金发天神在门后显出了真容。

    素来温润如春雨的乾达婆王,竟难得露出了面如寒霜的神色。

    紧那罗王眉头微皱,侧头看去,抱怨道:“兄长为何想不开,连这些修罗界的劣等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