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清瘦如水边菖蒲。柔韧摇曳,劲草如刀,若是抓得紧了,便换来血肉模糊。

    沈雁州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得快了怕他不悦,走得慢了又怕他逃走。离得近了,才见沈月檀转过身来,冷淡看着他,没有半分喜色。

    果然如此……沈雁州暗叹,纵然早有预料,如今亲眼见了,仍是钝痛难捱。他不肯来,若非慑于阿修罗王的权势,只怕再也不肯见他。

    “圆圆……”沈雁州五指张开又握紧,犹犹豫豫后,仍是艰涩开口道,“世间万物,皆有代价……”不料沈月檀却抬头看他,眼神冷漠,打断话问道:“夜离是你什么人?”沈雁州噎住,竟难得一次回不过神来:“什么?”沈月檀横了他一眼,擦肩而过,去书案之前看文房四宝、铸铜镇纸等各色物件,却寻不到沈雁州与他人有染的蛛丝马迹,一面仍是冷道:“方才听目莲提起时我只觉耳熟,等你时想了又想,才记起当年赵管事曾同我提过,说你荒淫堕落、不思进取,整日里出入听涛巷,连花魁夜离都勾搭上了。如今你贵为阿修罗王,怎的不将你的心肝宝贝也接进师罗城?”沈雁州一面听他说,一面见他如捉奸一般四处打量,突然心中畏惧烦忧尽去,上前几步,将那青年抱在怀里,下颌放在肩头,耳鬓厮磨,低声道:“这不就接进来了?”沈月檀挣了一挣,那人一双手交缠他腰身,扣得十分紧,后背贴合的胸膛宽厚包容,久违得叫人险些落泪,他合目侧头,避开耳畔热气,“松手!”沈雁州却收拢手臂,将他紧紧锢在怀里,“真酸。”沈月檀冷哼一声:“少顾左右而言他,还不快从实招来!”他问得直截了当,沈雁州失笑,就维持将他勒在怀里的姿势,三言两语说了说夜离之事,更反复重申,绝无其它的心思。

    沈月檀听完倒是信了,只叹道:“想不到他出身贱籍,却有这等高义。”沈雁州亦叹道:“我这一路走来,结怨虽然众多,然而施恩者却更多,只得一一记下,寻到机会再还了。”他有心搅浑水,沈月檀却不上当,转过头盯着又问道:“我与他长得有几分像?”沈雁州眼神躲闪:“并……并没有几分……”沈月檀:“嗯?”沈雁州低下头,贴着这青年面颊蹭了蹭,“我是藏了点私心。你那时被叔父蛊惑,都不肯见我。我想你想得紧,就只得去看看他。”沈月檀气极反笑,一把将他的脸推开:“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沈雁州一手仍然勒着青年腰身,一手抓住他的手,在掌心亲了亲,低声叹道:“圆圆,我想你了。”沈月檀只觉那触碰柔软灼热,令掌心发麻,触电般缩回了手,又在他怀里转了半圈,侧头靠在沈雁州怀里,垂目磨蹭了半晌,才低声道:“我也想你了。”那些逾越不过的困难、隔阂,仿佛纸糊的崇山峻岭,乍看时难如登天,当真鼓起了勇气,却只需轻轻几个字,就轻易压垮消融,不留半分痕迹。

    沈雁州轻轻抚摸怀中人,只觉这些时日的艰辛苦涩不值一提,一颗心飘飘扬扬快要飞起来,又听他叹道:“沈雁州,你究竟有多少事瞒着我?”沈雁州汗颜:“这……”只多不少,这四字却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沈月檀又冷笑起来,“你传我来协助不过是个借口,还当真要将我关起来不成?”沈雁州连连摇头:“不敢不敢,赶个路都能炸毁魔兽巢,我若将你关押,只怕遮日宫也要被拆了。”沈月檀沉下脸:“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沈雁州笑容满面点头:“自然是夸。”他暂且松开了禁锢,去牵住沈月檀的手,“我虽然不能事无巨细一一禀报,这些重大内清却是要你也知晓的。圆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沈月檀就任他牵着,走出了侧殿。一路上宫人来往,个个行礼如仪,对他二人的亲昵姿势视若无睹,反倒叫沈月檀心虚起来,便想要抽出手。

    只是他想挣脱,沈雁州却抓得更紧,与他十指相扣,坦坦荡荡顺着回廊绕了几次弯。从行进路径看来,竟是朝着山腹之内的。

    他不带随从,只领着沈月檀深入山腹,到了走廊尽头一扇门前。

    第83章燃香大门之后是一间空旷大殿,里三层外三层摆着青铜香炉,烟雾腾腾环绕,却清淡得难以辨别气味。

    沈月檀嗅了嗅,也认不出用的什么香,不免多了几分好奇。

    他跟随沈雁州穿过香炉,又留心看了看,半人高的香炉摆放错落有致,看似凌乱,实则是遵循了某种阵法。

    其中精妙之处,以他如今的造诣都难以看透。

    香炉包围的中央有白玉床,纱帘遮掩,难以看清卧床之人长相。

    沈雁州上前撩起帘帐,卧床者双目紧闭,面色泛白,呼吸几不可察。虽然形销骨立近乎脱形、乱糟糟的胡子缺乏打理,却也埋没不了他的英气俊朗,尽管昏迷不醒,眉宇间依然深锁得如犁出沟来。

    沈月檀仔细辨认,突然心中震惊,险些叫出声来,深深吸口气,这才讶然问道:“这是……卓潜?雁州哥哥何时去地狱界将他救出来了?”沈雁州肃容道:“这位并非卓潜,而是先代罗睺罗王,名为孟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