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顾容木着脸:“谁啊?”他一问出来,突然一愣,唇角微微抽动:“楼……不归?”“对。”奚孤行道,“他每回上早课都要慢上许久才来,这些年北子们都习惯了,每逢他的早课都会不约而同晚到两个时辰。”沈顾容:“……”沈顾容这下有些怒了:“你为什么方才没告诉我?”奚孤行:“当然是为了耍你。”沈顾容:“你……”沈顾容深吸一口气,好在他脾气好,退而求其次地问:“那为什么没有其他北子告诉我这件事?”奚孤行见他吃瘪似乎十分开心:“你沈奉雪在离人峰就差人人喊打了,谁会主动愿意告知你?”沈顾容:“……”自闭了,不想说话。

    奚孤行又把他嘲讽一顿,沈顾容面有菜色地把玉髓抹掉了。

    沈顾容一头栽在书案上,恹恹地呻吟了一声,小声地骂奚孤行:“掌教,掌教,你就是个掌教,掌教。”牧谪撑着伞跑到知白堂外的长廊时,就听到自家师尊在碎碎念,好像在说什么“掌教”,他不自觉停下了脚步,微微偏头看了过去。

    他一向正襟危坐的师尊浑身像是没了骨头,软蔫蔫地趴在书案上,手垂在书案边缘,修长细白的五指随着他的语调有节奏地敲着。

    “掌、教。”敲两下。

    “奚、掌、教。”敲三下。

    孩子耍脾气似的。

    牧谪:“……”牧谪一言难尽地将伞收了,甩了甩伞尾的雨水,快步走进了知白堂。

    一听到脚步声,在小声骂奚孤行的沈顾容立刻坐直了身体。

    牧谪走进来,颔首行礼:“师尊。”沈顾容等了一个多时辰,估算了下时间,楼不归应该还得半个时辰才来。

    沈顾容问:“你怎么来这么早?”牧谪本来以为有人告诉沈顾容今日早课会延迟的事,还想着提前过来,能避开和沈顾容一起来知白堂。

    但是没想到在路上倒是避开了,在知白堂倒是撞了个正着。

    牧谪拿着小布包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屈膝坐在蒲团上:“昨日长老留下的功课还未做完,早些过来补上。”沈顾容好像看不出来牧谪的冷淡,起身走到了牧谪身边的书案旁坐下,手懒懒地撑着侧脸,找了个话头:“嗯?有什么不懂的功课要我为你解答吗?”牧谪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牵动了一下唇角。

    他把书卷拿出来一一放在桌子上,道:“不必劳烦师尊。”沈顾容托着侧脸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心想:唉,又被拒绝了,这小崽子气性倒是大。

    沈顾容闲得无趣,余光扫了一眼牧谪布包里漏了一边的小木盒子,又找了个话题。

    “这是什么?”牧谪顺着他指的看了看,将小盒子取出来,道:“这是盛灵药的木盒……”他说到这里,抿了抿唇,轻轻将小木盒打开,露出里面的一颗颗蜜饯。

    牧谪小声说:“我怕浪费,便用来放离索师兄给的蜜饯。”沈顾容盯着盒子里的蜜饯,心想:想吃。

    沈奉雪早已辟谷,沈顾容来到这里后连续好几日滴水未进身体却没什么不适,乍一瞧见寻常凡人的吃食,他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沈顾容强行忍着,“哦”了一声,扭头不吭声。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牧谪对他……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之前的牧谪对沈顾容从来都是抗拒和厌恶,就算沈顾容救了他,他怨恨消去不少,但始终和沈顾容亲近不起来。

    现在,不知他是不是自个想通了,对沈顾容的靠近好像没之前那么排斥了。

    若是在平时,沈顾容突然靠近他,牧谪早就本能作祟,浑身紧绷得恨不得蹦起来;但今天的牧谪非但没有想要逃离,反而能和沈顾容正常对上几句话,模样还挺放松。

    沈顾容心想:“这是终于想通了我不会再害他了?啧,看来不要脸皮拉着小主角沟通师徒感情还是有用的。”师徒两人坐得挺近,一个撑着头胡思乱想,一个正襟危坐练着字。

    半个时辰后,知白堂的北子慢悠悠地过来了,看到早已经到了的圣君连忙落座。

    很快,慢了两个时辰的楼不归终于背着个小背篓来上“早课”了。

    众位北子都是吃了午饭过来的,楼不归一来,起身行礼。

    “师叔午好。”楼不归将小背篓放在讲课的书案上,含糊着说:“晨安。”沈顾容:“……”楼不归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进了知白堂看都不看别人,将小背篓中的药草小心翼翼拿出来摆放到书案上,慢吞吞地说:“今日我们来学摄魂草。”离索坐在首排,闻言柔声提醒:“师叔啊,掌教不让您教我们毒草。”楼不归好像没听到,依然自顾自地讲解:“摄魂草茎枝碧绿,主枝有十根分枝,一滴入药可让筑基以下的修士顷刻毙命。”他说着,将摄魂草揪下一根分枝,垂着眸就要往嘴里塞。

    离索显然对这种情况和他师尊一样驾轻就熟,手疾眼快一把把药草夺了下来,温温柔柔地说:“师叔,您讲解就行,不必亲身试药。”楼不归“啊”了一声,茫然地说:“我已是金丹,就算试了药也不会殒命,只会失魂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