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快走几步到了牧谪身边,将他往身后一护,冷冷看着温流冰。

    温流冰立刻道:“我什么都没做。”他话音刚落,牧谪就双手抱着沈顾容的蜂腰,将小脸埋进了他怀里,好像十分害怕。

    沈顾容的眼神更凶了。

    温流冰:“……”温流冰气得脸发白,又狠狠瞪了牧谪后脑勺一眼,面无表情地拎着剑去打水鬼了。

    雪满妆已经飞了回来,他盘旋几圈正想要落在沈顾容肩上,就被沈顾容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扇了下去,他只好委委屈屈地踩在一株莲花上,啾啾叫了两声。

    水鬼的船篙在水中轻轻敲了敲,波纹荡漾开来,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眉头一皱:“凤凰认主……”沈顾容在水鬼结界中根本无法动用灵力,方才那股骇人的气势只是借助了那只凤凰认主之契的灵力才一时能用罢了。

    想到这里,水鬼冷笑一声,船篙一搅,无数怨灵再次应水而生,在空中凝成密密麻麻的墙阻挡住踏莲而来的温流冰。

    温流冰一剑劈来,直接将那堵怨灵墙劈开一道锋利的口子,接着灵力骤然炸开,将所有怨灵悉数诛灭。

    只是当怨灵化雨噼里啪啦落下时,原本在不远处的水鬼带船一起,全都消失了踪迹。

    温流冰瞳孔一缩,反应极快,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反手挥出一剑,那股裹挟着化神境的剑意掠过漆黑的水面时,竟然将冰冷的水刮得沸腾起来。

    “轰”的一声巨响,剑意直直地和沈顾容擦肩而过,骤然在他身后炸裂开来。

    那被溅起的黑色水珠噼里啪啦往下落,沈顾容猝不及防被砸了满身,连皎白的长发上都滴落了几滴。

    沈顾容被吓得微微一抖,微微弯腰将牧谪小小的身体护在身下。

    黑雨落完后,沈顾容惊魂未定,第一反应是:“逆徒,你是终于要弑师了吗?!”

    逆徒踩着凌乱的莲花荷叶快步而来,疾声道:“师尊,当心脚下!”只是四个字,沈顾容不知联想到了什么,突然感觉脚下一直蔓延到小腿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一把将牧谪抱起来,想也不想朝着脚底下挥出一道灵力。

    林下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他手中消散了。

    雪满妆妖相还是幼崽期,可用的灵力十分之少,方才沈顾容那两剑已经将雪满妆所剩不多的灵力用了个差不多,所以这一击没什么太大的效果,只是堪堪将水面的莲花打个粉碎。

    那水面上,露出了水鬼那阴测测的脸。

    他撑着船,竟然还能潜入水下。

    那水鬼仿佛同如墨似的水融为一体,只有那泛着白的眼瞳透过一层薄薄的水面死死盯着他。

    沈顾容险些惊叫出声,堪堪忍着才没有丢人现眼。

    他快退几步,那铺天盖地的莲正在缓慢枯萎,甚至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眼看着沈顾容就要落入水中,温流冰眼疾手快一把将手中半截船篙甩过来。

    在入水的那一刹那,船篙原地化为一叶扁舟。

    沈顾容想也不想将牧谪往船上一扔,自己正要落到船上去,就眼睁睁看着那只船连带着满脸愕然的牧谪骤然消失在水面上。

    沈顾容:“……”他今日,是犯了太岁吗?

    船篙化为小舟将牧谪强行送出了水鬼结界,剩下的两人一只凤凰却遭了大难。

    雪满妆还好,有地方能让他随便飞,就算迷路在大雾中也只要飞一会就能回来。

    但是随着沈顾容灵力的消散,那莲花迅速枯萎,不到片刻两人连落脚的地方都寻不到了。

    沈顾容衣衫翩翩落在最后一株莲花上,眉头紧皱看向温流冰:“你方才说有破解水鬼结界之法,是什么?”温流冰一直微微仰头不敢看水,他手中握着兰亭剑,眸色冰冷地微微旋转兵刃,道:“杀了他就能出去。”沈顾容:“……”他徒儿一直都这么莽的吗?这么些年没被人打死?

    “洞庭的鬼修全是作恶之人。”温流冰冷冷道,“这水鬼不知受何人点化,从洞庭逃脱,在朝离人峰而来的路上他已杀了数人,就算能抓他回洞庭,左右也逃不过一个死。”沈顾容没说话。

    温流冰看到沈顾容垂眸沉思的模样,脸上的寒意稍稍退去,他将手中的本命剑恭敬交给沈顾容,道:“师尊且拿着这把剑。”沈顾容微微皱眉:“嗯?”“您的林下春不在手边,现在灵力又太过虚弱,需要一把神兵傍身。”沈顾容一愣,林下春?

    方才他手中握的不就是沈奉雪的本命剑林下春吗?

    怎么就不在手边了?

    他歪头想了想,脚下一个踉跄,最后一株莲花仿佛也要枯萎化成灰烬了。

    最后一寸落脚的地方也要消失,沈顾容心中一慌,突然回想起方才沈奉雪的那句话。

    “你得学会如何靠着自己活下去。”

    靠着自己……沈顾容突然有些茫然。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所遇之事要么是靠着奚孤行,要么便是沈奉雪,他甚至连一只夺舍牧谪的疫鬼都不敢轻易捏死。

    在这水鬼结界中,若不杀了水鬼,那就是他死。

    如果他死了,那他还能回家吗?

    沈顾容想到这里,突然浑身一寒。

    这个念头他来到这里后从来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他怕自己回不了家,见不了爹娘兄长胞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