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和嫂嫂还在家中等他们回去呢。

    沈顾容心中虽然已经隐约有了猜想,但还是不肯相信,不能接受。

    明明……方才还好好的。

    一年一次的花灯街,明明一切都和往年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就要放焰火了,看完焰火后他们才会回家,才会如往常一样上榻睡觉,去做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梦。

    而不是现在……火灼烧在身上,明明不是在做梦,但眼前却比噩梦还要可怕。

    沈顾容不敢去看那满地的尸身,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极其聪明,浑身发抖着往惨叫声极少的地方跑,只是跑着跑着,他便在那一条条深深的巷子里走丢了。

    沈顾容不想让妹妹害怕,故作沉稳可靠,道:“夕雾,你……你记得怎么回家吗?”沈夕雾茫然地从他怀里抬起头,看了看周围,也摇了摇头。

    沈顾容:“……”沈顾容脸上淡定,内心却慌乱得不行,他想要再次将妹妹抱起来,但抱着跑了这么久,他双臂酸软,只好将沈夕雾背起来,随便选了条巷子跑了过去。

    就连巷子中也时不时有面目全非的尸体,沈顾容眼睛看也不看地跑过去,声音有些颤抖道:“夕雾,闭上眼睛。”沈夕雾忙紧闭眼睛。

    沈顾容安抚她:“等你再次睁开时,哥哥就带着你回家啦。”沈夕雾点头:“好,夕雾信哥哥。”沈顾容勉强一笑。

    他脑子一片纷乱,感觉自己好像在做一场荒唐大梦,怎么跑都醒不过来。

    回溏城安稳了数千年,怎么可能一朝就遭此大难呢?

    沈顾容不想相信,不敢相信。

    他拼命说服着自己,又跑了许久,久到整座城池的惨叫声越来越小。

    冲入一条巷口后,沈顾容茫然地看着四周的火海。

    他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花灯漂浮在河面上,将河水找得波光粼粼,一片岁月静好,和岸上的炼狱场景相衬之下,越发让人毛骨耸立。

    沈顾容不肯相信,正要再离开,却听到不远处的河面上传来一声破水而出的声音。

    他呆呆地看过去。

    河面上,一人站在一艘小船上,面色木然地看着仿佛炼狱的回溏城,而他的身子……竟然是半透明模样的。

    沈顾容:“……”怕鬼的沈顾容险些直接晕过去。

    先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捂住他的眼睛,淡淡道:“那是水鬼。”沈顾容仿佛寻到了安全感,呜咽一声捂住先生的手,抖着声音道:“先生不是说……这个世界上并无鬼魅神魔吗?”先生似乎笑了笑,淡淡道:“只是回溏城没有。”他将沈顾容和沈奉雪护在身后,叮嘱道:“在我身后,别乱跑。”沈顾容讷讷道:“可是我爹娘兄长……”先生叹了一口气,道:“他们全都死了。”沈顾容一愣,一瞬间还以为先生在开玩笑。

    什么时候,那满口全是圣贤之词的先生口中,竟然也能古井无波地吐出这般残忍的话了?

    “死……死了?”沈顾容整个人呆在原地,就连沈夕雾都忘记了哭。

    那水鬼的船靠不了岸,只能远远看着,他手中还有刚刚发动“养疫鬼”的法阵痕迹。

    “天选之人,报上你的名字。”他朝着先生开口,声音嘶哑仿佛含着砾石。

    先生偏头看他,温柔笑了笑:“不足挂齿。”“也是。”水鬼道,“今日已过,世上便再无守护“京世录”之人,不知名讳也罢。”他眸子阴鸷地盯着先生:“回溏城之人皆会被疫鬼屠戮殆尽,你就算修为在身也不可插手凡间因果,否则必会招来天道责罚。”沈顾容满脸呆滞,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水鬼抬起尖利的爪子,冷冷道:“将京世录交出来,我便留你一命。”先生笑了,他握着手中的竹篪,随手挽了个剑花似的式,宽袖翻飞,带起一阵微弱清冽的檀香。

    “京世录就在这儿。”先生道,“你来拿。”作者有话要说:双更!

    牧谪:我最讨厌男人哭个不停。

    【之前说的师尊穿京世录,不是说这个世界是京世录啦,是话本里的那一世是京世录!

    第116章满城烈火那是沈顾容的记忆中,第一次看见违背自己平生所认知一切的画面。

    他的背后是熊熊燃烧的烈烈大火,断绝了他的所有生路。

    他的前方,则是超乎他认知的修士与鬼修之战。

    先生一袭青衣,手持竹篪,足尖点在河面上,面如沉水,一招一式全是凌厉的杀招;而那水鬼仿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河中的水裹着花灯铺天盖地落了下来,仿佛落了一场大雨。

    而那花灯落地后,火苗竟然没有半分晃动,依然灼灼燃烧着。

    沈顾容死死抱着沈夕雾,沈夕雾还在闭着眼睛,听到耳畔那陌生的声音,害怕地说:“哥哥,我能睁开眼睛了吗?”沈顾容脸色惨白,嘴唇都在发抖,闻言呆了半天,才点点头。

    “好。”沈夕雾这才张开眼睛扑到他怀里,哽咽着道:“哥哥我害怕,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沈顾容茫然地看着她,耳畔回想起方才先生的那句话。

    “他们全都死了。”全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