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得猎猎作响,宽袍一角划过道路两边的花灯,将鬼火带的微微跳动。

    沈顾容仿佛跑过了百年时间,在人群中大喊了一声:“兄长!”周围全是人,这一声根本不知在叫谁,沈扶霁却不知为何听到了这句,茫然地抬头看去。

    一身红衣的少年朝他跑来,鲜衣怒马,缓缓和自己记忆碎片中的少年重合。

    沈顾容跑了过来,站在沈扶霁面前停下,言笑晏晏地唤他。

    兄长。

    沈扶霁呆愣地看着他,不知为何突然泪流满面。

    沈顾容轻轻抬起手,将沈扶霁手中提着的小灯捧起来,放在两人跟前。

    他灿然一笑,道:“兄长,我回来了。”说罢,凑近小灯,沈顾容轻轻将那盏亮了百年的鬼灯吹灭。

    我已归家,你不必再为我照亮回家的路了。

    沈扶霁流着泪,怔然看着他,握了百年的灯终于从掌心滑落到地上,他喃喃道:“顾容。”沈顾容握着他的手,让他冰冷的手贴在自己温暖的脸颊上,轻轻蹭了蹭,他笑着说:“是我。”沈扶霁抖着手摸着他,脸上的鬼脸纸已经湿的不成样子,他哽咽道:“顾容……我寻到顾容了。”他在鬼城待了百年,每一日都在重复着相同的事情,所有人都在劝他莫要去寻不在鬼城之人,他的夫人也总是劝说他一起去投胎转世,不必为了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赔了这么多年。

    可沈扶霁向来执着,谁的话都不听。

    但他找啊找,找了那么多年,依然没有寻到任何蛛丝马迹。

    时间一久,沈扶霁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北北妹妹。

    若是真的有,那他为什么拼了命,也都寻不到啊。

    他害怕别人说的是真实的,害怕自己寻了百年、千年也都找不到那两人,他害怕自己在鬼城蹉跎了这么多年,每日重复着相同的话,问相同的人,最后成为别人口中的笑话。

    他害怕自己的执着会害得夫人同他离心,丢下他一人在这鬼城,前去投胎转世。

    他害怕……他害怕得太多,害怕了这么多年,终于在今日得到了最想要的答案。

    沈顾容,他的阿北正在他面前对着他笑,一如既往。

    沈扶霁泣不成声,脸上的鬼脸纸缓缓滑落,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他记起来了自己,记起来了沈顾容,记起来了生前的一切。

    沈顾容的脸颊贴着兄长的手,笑着说:“兄长这次是不是找了我很久啊?”沈扶霁抖着手,哽咽道:“是。”他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在沈顾容头上拍了一下,力道根本不重,他喃喃道:“你怎么这么贪玩啊?”沈顾容笑得开怀:“兄长我错啦,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了,原谅我吧。”沈扶霁终于抬起手,将贪玩了百年的北北抱在了怀里。

    在沈扶霁看不到的地方,一直笑着的沈顾容突然就流下了两行泪,但很快就被他擦掉,再次变回了那个笑意盈盈的模样。

    沈扶霁问:“顾容,你过的好吗?夕雾和你在一起吗?”沈顾容忙开心地说:“夕雾和我在一起的,我们过得很好。”沈扶霁擦干眼泪,笑着道:“那就好。”沈顾容抬手帮他擦又落下来的泪水,仿佛幼时撒娇似的,软声道:“兄长和我们一起吧,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沈扶霁一直在落泪,闻言却低声笑了:“顾容,我已经死了。”沈顾容不在乎:“我能为兄长做任何事。”沈顾容不能起死回生,寻常的凡人亡魂也不能修鬼道,但沈顾容却根本不管,只要他想,就算掀翻了三界也一定要寻得让兄长脱离这鬼城的法子。

    沈扶霁却摇了摇头,他道:“我迟了这么多年,该去投胎转世了。”这话一出,一直强装笑着的沈顾容脸上一僵,他茫然道:“兄长……要走吗?”沈扶霁:“是。”沈顾容的笑容险些没崩住。

    沈扶霁道:“我对凡世已无留恋,投胎转世是迟早的事,但是望兰……”沈顾容连忙扬起沈扶霁最喜欢的笑容,柔声说:“望兰怎么了?”“他是我当年未能出世的孩子。”沈扶霁道,“他一直想要出酆都瞧瞧外面的世界,顾容,若是可以……”“可以。”沈顾容直接打断他的话,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做到,他握着兄长的手,压抑着哭音,道,“什么都可以,只要是兄长期望的,顾容什么都能做到。”沈扶霁这才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沈顾容让沈扶霁寻找了百年,现在沈扶霁的意愿他自觉没有任何资格去干涉,哪怕是去转世他也不敢开口叫兄长留下。

    他努力扬起唇角看着沈扶霁,讷讷道:“兄长什么时候走?”能再晚一些吗?

    沈扶霁想了想,正要说话,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呼唤。

    “扶霁。”沈扶霁回头看去,一片灯火中,穿着蓝衣的女子朝他伸着手,唤他的名字。

    那是沈扶霁的夫人。

    她面容俏美,是整个酆都唯一一个没有贴鬼脸纸的鬼,因为她记得所有。

    她这些年拼了命地想要说服沈扶霁同他一起去转世,得来的却总是那句“顾容夕雾还没回家。”…樶…薪…發…吥………④℉④℉④℉.C`〇`Μ…樶…薪…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