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轻的像是柳絮。

    飘着圈儿,降落在平静的池面上。

    “自然是,吃到了的。”“在我喝下那碗让我变成鬼的药之前。”/走投无路的鬼舞辻无惨买下了那条人鱼,并把它带回了家。

    这事当然没法瞒过所有人。

    莫名失踪的产屋敷的少主带回了一个全身裹着黑布的神秘人。

    谣言尘嚣,顿时兴起。

    一群丫头婆子凑在一起,嘴碎的讨论着那位突然出现的神秘人,说他整日穿着漆黑的衣服,头上带着帷帽,什么都看不清,又被少主严防死守的养在院子中。

    无惨少爷不让人接近,屏退了所有人。

    下人们谁也没有见过那位藏在黑色布料下的样子,遑论男女性别,长相如何,更不知年龄几何。

    然而脾性暴戾的鬼舞辻无惨少爷积威已久,反复无常的性子也让他们不敢去明目张胆的去打听那人。

    流言蜚语进一步蔓延。

    有人猜测说,她定然是个千年难得一见的绝世美人,少主是在金屋藏娇。又有人说,那是少主重金求回来的名医术士,专门看顾这位少主的病来了。

    林林总总的说法各有各的道理,流言四起,却都被现任家主按在了黑暗里,谁也不敢将这些话摆在台面上。

    下人们只能私下讨论,谁都想知道那个神秘人是谁,什么身份。

    逐渐处在风暴中心的产屋敷少主仍缩在他那药味浓重的屋子里,守着一副佝偻残躯,足不出户的细养着。

    似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只是每日里,腹中饥饿的次数多了,而且总要吃些长在水里的海货。

    下人们虽奇怪,也不敢违抗命令。

    鬼舞辻无惨在契约的约束下,他并不能直接对人鱼下手,为了得到血肉,他不得不想办法另辟蹊径。

    第一晚,他尝试着用一块糕点来讨好这条人鱼。

    它粗鲁的将点心捏碎了,呆愣愣的看着手心的碎渣子,接着又抬头看他。

    脸上的表情可怜又生动。

    他意识到它或许不是单纯的冷血动物,或许,还掺杂着一些人类情感。

    他又给它一块,做出最和煦体贴的表情,尽量将自己伪装成无害的模样。把肮脏的贪欲隐藏在颇具欺骗性的外表之下。

    如同布下陷阱的猎人一般,等待猎物上钩。

    他下意识的骗了它。

    它接了点心,懵懂的朝他眨了眨眼。

    他教它吃点心,动作有些滑稽,却极尽湿柔。

    它学着他,将软糯的点心往嘴里塞,细细碎碎的渣渣落在他的鱼尾上。

    等它慢吞吞的吃完了,在鬼舞辻无惨的惊诧的目光中,小人鱼拔下一块带着血的金红色鳞片,放在了他的手心。

    鬼舞辻无惨收紧了掌心,迫不及待的奔向医师的房中。

    【这是他的,救命稻草】他握着那片鳞片,像是握着自己的命。

    在医师的帮助下,他第一次喝下了混合着人鱼的血的新药。

    甫一入口,他就被药汁中浓重的腥味熏得险些吐了出来,他立刻捂住嘴,硬撑着让自己咽下去。

    被病痛折磨的几乎少年红了眼,眼泪从干涸的眼眶中涌出。

    他死命的忍住了那股反胃。

    苍白纤瘦的指缝中透出鲜红的血,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是谁的了。他喘着气仰躺在地,目光虚无的看着天花板。

    不久之后,他瑟缩着爬了起来,抚上自己的心脏,安静的感受着那个在他胸膛中怦怦跳动的东西。

    听起来十分有力,健康。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多了。

    鬼舞辻无惨欣喜若狂。

    于是接下来的十几天,他都如法炮制。

    人鱼爱吃鱼,他就弄来各种奇形怪状的鱼来给他,人鱼喜欢甜食,他就奉来各种各样的糕点……谁也不知道,他是在靠这些东西豢养一条人鱼,依靠着食物的诱惑,来哄骗对方给予自己一点人鱼的血。

    它想要什么,他就给。

    他用尽了方法去讨好人鱼。

    可是人鱼再没有给过他血。

    十几日过后,无惨的病又恶化了。

    无惨少爷变的浅眠易惊醒,脾性变得难以捉摸,惩罚下人的手段相较于以前也更加残忍,后来,哪怕夜中响起的轻微脚步声都会让他发火。

    短短几日,犯了各种错被拉下去打成残废的下人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所有下人因着这场反复无常的疾病,再次噤若寒蝉,不敢轻易去触无惨少爷的霉头。

    之前每日都要的点心和海鱼也停下了供应,送过去的饭食都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鬼舞辻无惨躺在室内,死死的咬着下唇,干涩起皮的嘴唇渗出血,咸腥的铁锈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十几日过去,熏燎的草药味代替了鱼腥味,苦药的气味充斥着整个小院。

    也掩埋了终日不散的奇怪血腥味儿。

    不久前的健康仿佛只是一场短暂的梦,梦醒了,于是他又回到了原来这具残破的身体里。先前喝下的人鱼血彻底失效了。

    死神还是不愿放过他,鬼舞辻无惨又一次昏迷不醒。

    从死亡怀中醒来之后,他的还意识朦胧着,却又带有难以自控的癫狂。

    他甩开一切看顾他的医生后,踉跄着走到藏着小人鱼的院子里,拖着病体艰难的乞求他给自己一点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