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没法在帝丘待下去,出了城门他爹就会亲手清理门户。

    “先生之才霁已知晓,若有机会去秦国并得到秦公重用,先生可愿去?”卫霁理了理衣袖,看着公输矩温声说道,“秦公如今广发求贤令,所求并不只是治国之士。”“如果父亲同意,矩自是想让一身本事发挥用场。”被亲爹死死按着的年轻人面上带了几分苦恼,他对水工的兴趣远大于木工,关中那地方再适合他不过了,就算苦点累点又能如何,水渠一成受益的可是关中万民。

    卫霁得到满意的回答,回去和公输墨斗说了几句,将确定了新轮椅十日之内就能完成,然后才带着小甲小乙一起回宫。

    等轮椅造好,孙大军师就要在秦国开启他吃饭睡觉打庞涓的美好生活,要是能再带上个能够开山修渠的大匠,那秦公可真的要开心死了。

    公输墨斗留在帝丘也不错,实干型人才留在那里都能发挥极大的用处,卫国安稳,他哥在位的时候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留在这里发光发热很不错。

    百工和士子不同,在这个时代,士子的培养需要家学渊源,工匠却没那么严格,虽说大部分仍然都是家族产业,但也不是不能教给别人。

    帝丘别的不多,就有闲心学东西的人多,如果公输墨斗愿意的话,他甚至可以和王诩老爷子一样在木匠铺子里招一群弟子来继承祖传的手艺。

    在这个亲传弟子和亲生儿子地位没什么区别的年代,许多学派都是这么传承下来的,比如墨家儒家等等,将学派发扬光大的往往都是弟子而不是儿子。

    不过这些话不能他来说,得找个机会请王诩老爷子过来走一趟,大佬们之间的惺惺相惜比什么都管用,他要做的只是在背后推一把而已。

    神色柔和的少年人如此想着,然后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又记了一笔,只要秦公不会翻脸不认人,秦国欠他的越多,卫国的安全以后就越有保障。

    能将秦国发展成后来那般强大的君王,他相信那不是个言而无信之人。

    *卫宫,太子熙一本正经的拿着竹简学习,夫子是卫公给他找的大儒,熟读各种儒家经典,就是用来教导小孩儿有些浪费。

    《尚书》《周礼》晦涩高深,饱读诗书的成年人读起来尚且吃力,更不用说才十岁左右的小孩儿了。

    这时候读书识字的人少,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启蒙太难,《百家姓》《千字文》这些后世用来给孩童启蒙的书籍还没有出现,上来就是《尚书》《周礼》,就算家里有那条件,也会有很大一部分孩子接受不了而选择放弃。

    这些书再难懂,卫熙也得学下去,他是卫国太子,可以不懂武艺但是绝对不能不通文墨,不然出去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卫国人。

    等今日的教学结束,卫熙看着写满了字的竹简忍不住开始揉肚子,他饿了,现在非常想念小叔早上做的铁锅炖大鹅。

    卫公处理完国事便在偏殿坐着,外面阳光明媚,他的心情却没那么敞亮,就算有美味也安慰不了他那颗被宝贝弟弟伤透了的心。

    形势不饶人,他再怎么舍不得也得把人送出去,去秦国他们还能掌握主动权,真等魏国派人到帝丘来讨要质子,到时候就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魏王不要脸面,公子卬更是无耻,霁儿真去魏国会遭遇什么他连想都不敢想。

    当国君的没有几个蠢材,当然,亡国之君除外,那种想着自己舒服就不管子孙后代的家伙不配称之为君,当孙子都便宜他们了。

    首位之上,锦衣华服的俊美青年神色冷淡,卫国是礼仪之邦君子之国,国君公族乃至国人在外都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形象,可那也只是在外而已。

    在国君的位子上坐了十几年,没有几分杀伐果断的本事位子也做不安稳,对卫不逝而言,只要对卫国有好处,他干什么都不会犹豫。

    可是现在不一样,要走的不是别人,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疼了十几年的亲弟弟。

    太子熙将书简收拾好,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从内侍口中知道卫霁还没回来,于是轻车熟路来到偏殿找他爹。

    宫里只有他一个孩子,前几代公室自相残杀太过残酷,所以卫公从最开始就打定主意只要一个儿子,只要他好好培养,以后这孩子不长歪,卫国就不会再有兄弟相残的局面出现。

    要是没有兄弟还能兄弟相残的话,那也是个人才。

    他的态度很坚决,宫里美人再多都只会有一个太子,从根子上断了她们的念想,接下来就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儿子自己也不会孤单,他弟也没比那小子大几岁,叔侄俩正好从小培养感情,这样将来对双方都有好处。

    卫公一直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霁儿长大了就在帝丘给他盖座大宅子,在帝丘待闷了就找片肥沃的土地给他当封地,出去溜溜风住几天然后再回来。

    等他老了熙儿继位,这叔侄俩自小一起长大的感情,相互扶持着也很不错。

    之前做了千般打算,再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如今这般情况,霁儿这几天的反应有点奇怪,看那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明显就是又要准备去秦国了。

    卫熙找到偏殿,看他们家父亲神色郁郁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往旁边走了两步坐下,然后跟着一起发呆。

    他爹总有事情要愁,小叔不在的时候是这样,小叔在的时候还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