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带着浓浓的矛盾感。自己是会带烟来学校、在十五班读书的“差生”,偏偏眼前桌面干净整洁,甚至离开教室前做好准备工作,将眼下要用的书籍材料端正摆好。

    季寒川想:或许我也没那么“差”?

    这也不对。看上课氛围,就能知道,这个班是真的没什么学习热情。

    台上是一个女老师。不知是个性使然还是被十五班人的态度磨灭激情,她讲起话来一字一句都很平,催眠效果极好。季寒川看着自己水杯上的反光,觉得后排大半人要么在睡觉,要么在看手机。

    此外,四十五分钟下来,季寒川还多出一个判断:她不喜欢我。喜欢邵佑。

    也难怪。整个课堂里,听讲最认真的,恐怕就是邵佑。笔记一丝不苟,每一个问题都能跟上,语文老师也特别爱提问他,并且在每一次提问后都能得到满意的解答。

    这就更矛盾了。一个受老师喜欢的、态度端正认真勤勉的学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间教室?

    季寒川装模作样地记笔记,实则已经浮想联翩:难道是分班考试的时候出了问题,直接没考?也不对啊,如果他平日里的成绩很好,那老师应该会给些弥补措施,不至于留在这里。

    他把这点疑惑暗暗记下。在接下来这个课间,从同学们讨论的声音中,季寒川又听出另一件事。

    今天是周天,原本不用上课。但在早晨,他们来到学校,开了百日冲刺誓师大会。按照学校的传统,明天开始,高三生就要去老校区闭关读书。

    搬迁工作在下午四节课后进行。原本这会儿不该有课的,但校领导大手一挥,觉得学生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誓师大会的劲儿,再加把力气。

    学生们对此颇有怨念,与邻桌聊天时,还有人提到,自己一帮朋友已经想好了,在誓师大会结束之后聚一聚,庆祝这珍贵的十八岁。可惜一个补课通知下来,所有人顿时如丧考妣。

    十五班的学生不情愿,一班、二班的声音倒是小很多。所以在讲起时,十五班的学生很多带着一丝不屑一顾,道:“那帮家伙,假模假样的。私下明明骂得比谁都凶,结果嘴上叫得比谁都亲近,我呸!”老师们倒是激情澎湃、融入气氛。他们班还好,十四班就绝了,下午一点半,语文老师数学老师就在门口狭路相逢,再一起看着已经站在讲台上的英语老师,饮恨惜败。

    然后一起扭头,去旁边的十三班。这回语文老师更快一步。

    说起这事儿时,有个瘦的像是猴子一样的男生摊了摊手,道:“不管是谁,谁能把咱们这张女士换下去啊!”张女士就是他们班的语文老师。季寒川一听,好笑:原来这个老师真的这么不得民心,难怪她那么喜欢邵佑。没准儿在她看来,自己和邵佑同样是明珠蒙尘,这会儿要近朱者赤。

    此外,百日冲刺期间,所有学生不能离开老校区一步。

    季寒川的思绪从学生八卦中抽回来,想:有点奇怪。

    他现在在的地方,是“新校区”。所以理论上讲,这局游戏的场地范围会包括这里。

    但以学校的规定来看,学生们又要停留在老校区、不得离开……这两个规则,似乎有些矛盾。

    他毕竟是玩家,不是真正学生,所以当然还是以“游戏规则”为准。就好像第一局游戏时,玩家们都在温泉酒店内培训。可事实上,他们同样可以去外面,真正的“场地限制”作用在城市外围。

    季寒川想好了,等到天黑,自己就往出溜,看看晚上新校区会有什么状况。

    想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一下。

    季寒川思绪转动,觉得:我为什么一定要等天黑,而不是直接留在外面?

    他记起之前游戏说明中的注意事项。要求玩家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一个去厕所时带着烟、非常不受老师待见的学生,逃课不是常事吗?

    这样一路沉思。课上,季寒川感受到几股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最频繁的来源,是他那个学霸同桌。

    对方推了个笔记本到他面前,上书:想什么呢?

    季寒川捏起笔。中性笔在他手上准了一圈,翻出很漂亮的弧度,写:想去网吧打游戏。

    他审视地看着这行字,再和原本练习册上的字迹对比,慢慢放心。这就是自己的字。

    在他身边,那个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同桌见了季寒川的回复,手上动作微微一紧。

    他很快在笔记本上画了什么。重新推过来时,季寒川才发觉,同桌什么都没有写,只是在之前那行字下面划了一道横线。

    似乎是重复这句问话、催促季寒川回答的意思。

    笔迹很深,力透纸背。简简单单的横线,都能感觉到落笔人的情绪。

    季寒川看在眼里,稍稍正色。

    好像和之前想的不太一样。

    既然要“扮演好角色”,那人际关系,一定是重要组成部分。按笔记本上的内容来看,他和身侧这个男生的关系,很值得琢磨。

    季寒川想到之前吴欢的话,在“我就是‘我’”这件事上,画了一个红圈。

    可这不代表他可以高枕无忧了。不说失忆,哪怕是让没失忆的季寒川过来,可能都要面临一些挑战。

    他现在顶着十八岁的脸,年轻水嫩,十足青涩。五官已经几乎定型了,只是气质上与温泉酒店、与安平轮上的“韩川”相差太多。

    人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