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有点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说昨晚的事。方婶一个女人家,又关心则乱,谁知道自己这会儿说出去,方婶会有什么反应。

    但村长转念一想:方婶的婆婆就是兰婆。昨天的事儿,别人都能不告诉,可兰婆必须知道。马上要山神祭了,偏偏出这种差错。

    村长心慌意乱,对方婶说:“我们去找兰婆,你也一起。”方婶眨了两下眼睛,回不过神:“找我妈做什么?”山中习惯,婆婆也是妈。

    村长说:“有事商量,走!春燕,文德,走!这事儿恐怕只有兰婆能解决。”说到这里,几人离去。听着他们的脚步声,玩家们推开门。几人默默对视、相互审视。季寒川打破沉默,问:“谷老师会睡多久?”齐建明瞥他一眼,回答:“两个小时。”季寒川应一声,上前把谷老师架回炕上。他想了想,干脆脱掉谷老师鞋袜,把人塞进被子里。

    炕上暖和,谷老师闭着眼睛,仿若睡着。

    季寒川又找出纸笔,留了张纸条:谷老师,村子里出了点事,我们要去帮忙。你早上好像梦魇,一直叫不醒。如果醒来之后见我们不在,不要担心。留了两包感冒药,不舒服的话吃一下,身体要紧:P落款是八个姓。

    做完这些,其他玩家已经离开西屋。季寒川把纸条贴在电视机上,保证谷老师一坐起来就能看到。感冒药也是真的,板蓝根,有事儿没事儿喝两包,总不会喝出问题。

    等其他玩家都在兰婆家窗子旁边站定了,季寒川才姗姗来迟。

    齐建明照旧看了他一眼,季寒川回以一个微笑。

    窗子里传来声音。村长又说了几句,村支书这才知道,原来之前自己只听出一半儿。在遇到程高兴后,队伍里其他人也察觉到出事儿。再加上“第九个人”,村民间人心惶惶,寻找学生的队伍登时分崩离析。谁也不信谁,谁都要和别人保持距离。就这样,有人选择继续往下,和这条路死磕到底。有人选择往上,和程高兴一样,希望先回到山淮村,再做决定。

    可不管怎么选,他们都会再遇到。一次次相遇,村民们越来越歇斯底里。

    村长还好一些。他撑到天亮。

    但这会儿,村长说:“有人可能……躲去林子里了。”其他人脸色难看。

    村长迟疑着问:“兰婆,你看?”屋内久久无声。

    方婶担心女儿,几乎哭出来,她拉着兰婆的手,说:“妈!娟儿也不见了,他们到底……”兰婆这才抬了抬眼皮。

    她真的太老了。村子里不太记年纪,之前外面有人进来,说要人口普查,后来发觉很多人根本没办户口。没办法,只好重新上户,可这回出现其他问题: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今年是哪一年,更别说自己是何年何月何日生。

    他们浑浑噩噩地活着,不知山外世界几多发展。日后,也会浑浑噩噩死去。

    村长只知道,方婶比自己大了十余岁。这么算,已经五十多。她男人在外打工,几乎不回来。村里有影影绰绰的传言,说有出去打工的人在工地上见过方婶的男人,对方已经在外面娶了新老婆,有了孩子。

    对,“孩子”。

    方婶和她男人结婚二十年,都没有怀上一胎。

    作为村里的大长辈,兰婆按说是最有话语权、有权力让儿子“休妻”的人。但她未曾逼迫方婶,而是在儿子久久不回村子后点头,答应方婶,说她可以抱一个孩子回来,继承自家香火。

    可男娃金贵,方婶那年求了许久,只抱回一个女娃。她倒也不嫌弃,仔仔细细养着。几个月大的女娃,瘦的像是一只皱巴巴的猴子。方婶自己没奶水,所以每日出去做活儿,背着女娃,千辛万苦,给女娃换羊奶。实在换不上,就喝面糊。

    程娟就是这么长大的。

    村长隐约记得,当时程高兴喝醉了酒,自吹自擂,说自己有门路。方婶要是不想要那个赔钱货,那可以卖给他。他转手卖掉,再牵线搭桥,给方婶抱个男娃。当然,得给他程高兴介绍费。

    他说的颇有架势:“外面查的严!男娃没当初那么好牵了。不过方婶要是想要,那有另外的门路。”方婶没有理他。

    村子里其他人也说不上来,程娟到底是从哪里抱来的。虽然人人都爱听闲话、爱说闲话。可附近几个村子的闲话说了个遍,也没听说,哪家有女娃被抱到山淮村。

    话说回来,看兰婆垂垂老矣的样子,村长心里打了个突,想:兰婆得有九十岁了吧?

    她男人早二十年前就死了。只有兰婆,依然顽固地、像是一株长在炕上的烂蘑菇一样活着。

    她看着方婶,却似透过她,在看其他什么人。

    窗外,玩家听到一道沙哑嗓音,缓慢说:“娟儿现在在鬼肠子里呢。”方婶惊愕,睁大了眼睛:“妈!你是说,娟儿已经——”死了?

    她泪如雨下。

    窗外,玩家们沉吟:鬼肠子?

    兰婆的话太晦涩难懂了。

    兰婆:“娟儿没事、没事。”她粗糙的、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拍着儿媳手背,又转头去看村长。

    村长浑身僵硬,感受到两束浑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兰婆道:“建树,你怎么也进了趟鬼肠子?”村长老婆瞪了下眼睛,身体下意识往旁边一挪,离村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