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空灵、渺远许多。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如泣如诉。

    季寒川安静下来。

    他沉默片刻,轻轻叫:“宁宁。”宁宁一直都在。

    她个子低,起先跑到人群前面,才能完整看兰婆一行人的动作。后来村民们绕上去,她倒是被“挤”出来,只站在玩家们身前。这会儿,小姑娘在饶有兴趣地学唱歌。

    听到季寒川的话,宁宁转过脸来,甜甜叫一声:“爸爸!”季寒川说:“他们在唱什么呀?”宁宁一顿。

    她眨眼,某种看不见的机制倏忽运转起来,判断:可以回答吗?

    回答的话,算不算透露本局核心——季寒川补充:“考考你的总结归纳能力。”宁宁又眨了下眼睛。

    那个僵硬的、无比刻板,偏偏又深入方方面面的无形机制在此刻做出判定:不算透露。说到底,那都是村民自己唱出来的东西。

    她粲然一笑,“在讲故事。”宁宁说完这句话,安静下来,侧耳细听。

    她把自己听到的故事说给季寒川。

    在什么年月,有人上山打猎。他被豺狼虎豹撕咬,血肉内脏成为山上野兽腹中餐,血流入泥土中,为“山”带来第一丝特殊味觉。

    “山”此时尚未生出意识。

    这是久远年代。往后,外间王朝兴替,群雄逐鹿。有行军队伍经过山林,又在此遭遇伏击,血流成河。在遍地血腥的催动中,有什么东西在无声无息地滋长。终于,有一天,“山”醒了。

    “山”觉得饥饿,想要更多食物填饱肚子。寻常兽类愚钝腥气,只有那种叫做“人”的东西,心怀怨气,无助又恐惧的死亡,能带给“山”滋养。

    季寒川:“……”他觉得挺扯。“游戏”编背景越来越不走心。别的不说,第一个人死在山上之前,多少动物同样被杀、血流一地,怎么没见“山”觉得好吃?

    只有人类自己编的故事里,人才是特殊的,比其他动物高出一等的存在。

    季寒川和宁宁小声交谈。在他身边,其他玩家看他“自言自语”,心里一突,觉得韩川恐怕也被蛊惑。

    倒是吕和韵。因之前季寒川失踪又回来,加上在他心里到底加分的诺亚方舟成员身份,吕和韵仍然对季寒川抱着一点信心。

    柯昙已经准备要走。但他不敢独自离开,想鼓动旁人一起。被柯昙撺掇几句,谷老师已经心动,但柯昙耐着性子,继续和其他玩家说话。他觉得光带一个谷老师没用,最多快死的时候拉个垫背的。要说提高生存率,当然还是要靠玩家。

    柯昙有点怵齐建明和石弘济。他看一眼已经快要走进人群之中、加入唱歌队伍的侯学义,心中焦虑,不得安宁。这会儿问吕和韵:“走吗?再待下去,恐怕……你看猴子和韩川已经——”吕和韵沉思,说:“韩川应该只是在想事情吧?”柯昙一愣。

    吕和韵想了片刻,大着胆子,往季寒川身边凑去,竖起耳朵。

    大约是他的动作太明显,季寒川瞥了他一眼。

    吕和韵松口气,回头向柯昙示意:看吧,没事儿!

    柯昙不太赞同地皱皱眉毛。他还是想走,但也看明白形势。拿鸡鸭鱼做祭品的状况,总好过拿尸块、拿活人吧?所以其他玩家想在安全阶段看一看,这祭祀到底能搞出什么。

    无可厚非。

    柯昙咕哝:“一群疯子。”到底还是留下了。

    他留下后,谷老师脸色微沉。不过光线太暗,下着雨,月色朦胧,最亮的反倒是村民中心那团幽绿火光。可在场的西城大学师生都知道那玩意儿邪性,不敢细看,注意力大都放在四周动静,已经村民们的动作上,倒是没人留意谷老师表情变化。

    宁宁继续对季寒川说:“接下来,嗯,终于有人不打仗啦,但是饥荒、逃难,说外面还是很乱,所以想要找到没有人的地方定居。他们到了这里,觉得山淮村很好。这里有一大片平地,明明是在山上,很方便盖房子。”季寒川觉得有点奇怪,但示意宁宁继续说。

    他没有隐瞒的意思。吕和韵在他身边,脸色一点点古怪。他不是傻子,能听出来。韩川这架势,明显是在和其他人讲话。

    可韩川身边没有人。

    他迟来地惊恐片刻。可大约是眼前情况诡异,山淮村人整齐又飘忽的唱腔一直萦绕在耳边,甚至越来越牢固了,直想往人脑子里扎。吕和韵一遍遍命令自己,要冷静,稳住。这么一来,反倒没什么心思去想,韩川到底什么情况。

    对季寒川的信任占据上风,吕和韵觉得,兴许季寒川已经找到生路。

    至于他身边到底是谁,为什么能和看不见的东西说话……吕和韵扯了扯面皮,心道:在“游戏”里过来这么久,我接受能力总能提高点吧?

    宁宁听了片刻,又总结:“哦,说这块平地就是山削出来的,为了招待来客。”季寒川想到一个词:圈养。

    宁宁:“一开始来的人姓吴,他们建立了吴家村。后来村子里人太多,所以分出去在山后面有了‘上吴村’,这里是‘下吴’。再后来,”她停一停,之前的判定机制卷土重来,又开始起作用了,往下就是关键时刻,然而比起原先就已经诘屈聱牙的古语,下面这段好像还加入了什么特殊语法变体,更是晦涩难懂,只有宁宁,能听到即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