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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头重新下落,这回,到了刚才的男人背后,与男人一起,看向棋盘上站着的“人”。

    那个“人”踩在第九十七格,正在“洪水”之前。

    他似乎留意到圆环移来,于是转头,看向男人。

    这一幕让玩家们心中一紧。

    ——这两人竟然一模一样!

    他们仿若彼此的景象,从眉眼到穿着,就连额上垂下的一缕碎发,都和另一人照应。

    但也有一些不同。

    玩家们视线往下,落在两个男人脚下。

    与刚刚的男人不同,这回,新出现的“人”脚下,“起点”与“终点”是头尾两端,相距甚远。

    这才是真正的棋盘!

    镜头往旁边转去,转到两人之间,再稍稍后退、拉远。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相隔着一片纯白,分别站在屏幕两边,看着对方。

    玩家们看得晕头晕脑,只能根据两人脚下彩带的不同认人。孟曼文不太确定,低声问旁边的魏洪生:“这个总是034了吧?”脚踩圆环的男人似乎听到了孟曼文的话,侧身看向屏幕前的玩家。

    他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杜飞。至于那边那个,没错,那是‘林三思’,也就是‘034’——我更倾向于叫他‘034’,说到底,他现在也算不上是人了吧?”随着他的话,034同样转头,面色冰冷、冷漠,看向玩家们。

    明明是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可在此刻,玩家们清晰地从中看出区别。

    杜飞看起来十分疲惫,但还是尽力平和,朝玩家们露出一点笑。

    034却不然。

    他——或者“祂”,明明没有多少表情,可这一刻,玩家们仍然能感受到祂的怨意。

    杜飞说:“我长话短说——上一局走到后面,所有人开始自相残杀,为了那些‘事件’。”他耸耸肩,“我看你们,气氛好像还不错,是因为还没走到那一步吗?总之,我算是运气不错,从头到尾都没踩上‘事件’,所以撑到最后了。但是,”他叹口气,看起来有些颓然,“也因为这个,我前进的速度很慢、太慢了,直到所有人都离开,我成为‘最后一个’,被留下来。”“最开始的时候,”杜飞道,“我挺害怕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那天晚上十一点,我想着,是不是又要投骰子啊。可这回电脑上出现的不是棋盘,而是一个‘玩家’。对,就是我的‘上一个’。他说,终于有人来代替他了,他已经快疯掉了。接着,我就被他拉了进来,他则离开这片空间。我想想啊,你们刚刚问我,‘接替’之后我会去哪里。实话说,不知道。但我宁愿一出去就死了,也好过在这儿,死都死不了。”说着,他脸上露出点厌烦。

    按照杜飞的话,在那片纯白的空间里,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没有风,没有阳光,没有黑夜。

    哪怕闭上眼睛,那无处不在的白也会出现在眼皮之下。

    要想改换心情,只有一个办法:低头,去看地上的彩带。

    可他只能在属于自己的那一个格子里活动。

    杜飞并非一开始就在九十九格。

    “这两个棋盘每隔一段时间,会交叉一次。”杜飞说,“而在交叉的时候,我会拿到一次投骰子的机会。”他现在的“九十九”,就是这样慢慢投出来的。

    杜飞一度以为,随着离“终点”越来越近,自己会欢欣鼓舞。

    可事实上,他并不高兴,只是越来越害怕。

    害怕这没有尽头的一切。

    棋盘交叉时,圆环首尾相接的那一格,会和真正的“终点”重叠在一起——在这基础上,两个棋盘也会有些其他地方交叠,但按照杜飞的话说,只有“终点”才真实存在。

    如果投出的数字大于抵达终点的数字,那毫无疑问,杜飞会重新开始,回到个位数格子。

    哪怕他已经不用再应对频繁的挑战、事件,在错过“终点”三次之后,杜飞还是心灰意冷。

    在玩家面前,杜飞自嘲:“我觉得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投到‘终点’了,或者说吧,这个棋盘根本就不想让我去‘终点’!我只能……”只能等下一个来接替的人。

    这种等待漫长、没有希望。

    因为身在离034最近的地方,杜飞与之前的每一个留到最后的玩家一样,自然而然地知道许多与“游戏”有关的事情。

    他知道,这个世界不是一定会迎来下一次开启。

    他也知道,时间流逝下去,可能在开启之前,自己就疯掉了。

    一如他前面那个玩家。

    说到这里的时候,杜飞没有留意到,机房里的玩家们视线总若有若无地落在季寒川身上。

    他似乎是太久没有见过其他人了。有时棋盘重叠,他会见到034。前任被困在这里的玩家在临走前告诉杜飞,034会长出一张和自己别无二致的面孔。用对方的话来说,“那就是纯粹用来恶心人的。”杜飞说:“有时候我真想揍他一顿。”两条彩带还在接近。

    杜飞无奈,喃喃说:“哎,我已经好几次没有投骰子了……”季寒川忽然说:“你打得到034吗?”杜飞一愣。

    在季寒川接管了与杜飞的对话之后,玩家们主动关掉了机房的灯。

    一片幽暗阴影中,王武撑起的黑暗与机房原本的黢黑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