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血腥气。

    自己的衣摆被什么人碰了碰,动作很细微,几乎不引人注意。

    这之中,季寒川从从容容,说:“老板,我正好在找你呢。可以麻烦你借一身干净衣服给我吗?要你的衣服。”老板娘“哟”了声。看年纪,她有三四十岁。但按照“聪聪的妈妈”来算,这个数字或许应该再小些。可她显然经历颇多风霜,这会儿风情地笑一下,嘴唇像是牡蛎一样颤动着,眼角浮出粗而宽的笑纹,“这话说得,我老公是没回来。要是回来了,肯定要把你赶出去。”季寒川:“……”季寒川:“是这样,”他解释刚刚自己与冯兴贤遇到的状况,同时显出点不好意思,抿着嘴笑一笑,配上那张俊秀面孔,实在是眉眼生辉,“这会儿又报不了警、叫不了救护车。老板,你这儿有退烧药吧?”老板娘看了看他,说:“有是有。这样,你先回去,我待会儿找到衣服,和药一起拿给你。”季寒川:“那就谢谢啦。”他态度从始至终都很好,温和而礼貌。听他讲完这话,老板娘侧身,让他先过。季寒川轻轻点头,随后往房间走去。

    他背后就是黑暗。

    季寒川忽而轻轻侧头。

    他控制好角度,确保自己这一侧头,余光的最边缘,就是、只是老板娘。

    季寒川温和地笑了下,说:“老板,我也有个小孩,和聪聪差不多大。我觉得,给他们这么小的孩子看恐怖片,真的……不太合适。小朋友的心理健康还是要留意一下。”老板娘“哦”了声,尾音上扬,说:“没看出来啊,你结婚了?”季寒川没有回答她,而是带着点踟蹰的样子,继续就上一个问题发表观点,“虽然可能是我多事了,但聪聪是个挺机灵的小孩。这个年纪,的确会比较喜欢探索外面的东西。作为家长,咱们要好好引导啊。”他说着,像是落寞的笑了下,“我家小孩没有妈妈,对她的教育,都是我和家里其他人一点点摸索的。要我来说这些话,也有点班门弄斧,唉……那待会儿见。”他还是走开了。

    这番话听起来莫名其妙,但实则是在表明:待会儿不论听到什么动静,我都会认为那是“小孩子在看恐怖片”。如果聪聪发出声音了,那正好,是老板娘听进去我的话,在教育孩子。

    至于特地讲一句“我家小孩没有妈妈”,则是出于另一番考虑。

    季寒川在“游戏”降临前,已经二十八岁,将近而立。虽然认真说来,他毕业以后那些年要么是在邵佑身边,与邵佑分担工作上的事。要么是被丢到各种犄角旮旯特训,热带雨林、茫茫雪山……总体来说,他不用太注重人情往来。

    但季寒川又不傻。

    他一直知道,自己这张脸,在某些场合很好用。

    老板娘刚刚的态度,已经表明,她很吃季寒川“这套”。

    说自己有小孩,是为了辅证“小孩子不能太早看恐怖片”的说法。说小孩没有妈妈,则是确保自己不要编过头,反倒从另一种角度拉上仇恨。

    邵佑在听,所以这不算假话。他们的家庭构成中的确没有“妈妈”这一职位。

    在季寒川身后,老板娘的手从背后出来,捏着一把尖刀。

    她冷淡、厌恶地看一眼一身血污的孩子。而聪聪像是被“妈妈”的表情吓到了,两块骨头从手上掉下来,跌落在地上,发出碰撞声响。

    随着走上台阶,白炽灯同样照在他身上。聪聪“啊”了声,忙不迭地蹲下来,要把骨头捡起。可这时候,老板娘对他,完全没有了先前在餐厅、季寒川吃泡面那会儿的温和耐心。她低头看了聪聪片刻,而后抬脚,一脚踩在聪聪肩膀上。

    男孩儿被她踩到在地,愕然睁大眼睛,叫:“妈——!”老板娘嗤笑,举起尖刀,刀尖直直对着聪聪胸膛。

    就好像——只要她松手,这把刀就会直直下坠,刺入小孩儿心脏。

    这时候,季寒川走到门边。

    他敲门的时候,余光自然而然地散开。不用特地转头,但还是能看出一点右边在发生什么。

    但这点画面很模糊,最多只是动作如何进行,却见不到更细微的东西。

    譬如:老板娘举刀的同时,头转向了季寒川所在方向。

    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冯兴贤,他说:“怎么样,老板娘怎么说?”他见季寒川在门口,便觉得至少走廊上是安然无事的,于是想要探头出去张望。

    季寒川却一脚踏进去,恰好打断了他的动作。

    冯兴贤意识到什么,顿时噤若寒蝉。

    季寒川说:“老板娘说,她待会儿送衣服过来,我还问她要了退烧药。”门随着他的话关上。

    季寒川问:“你们呢?情况怎么样了?”冯兴贤平复了下呼吸,“贾永萱还在给那女的擦身上。不过屋里挺暖和的。”“那还好,”季寒川道,“小孩儿呢?”冯兴贤为难,“可能是着凉了,一直在窜稀。还是贾永萱发现的,他拉到床上了。”他脸上多多少少露出点嫌弃。

    两人讲话,岑鸿原本站在一边,心不在焉。

    他的视线落在季寒川身上。

    慢慢凝聚于一个点。

    岑鸿惊恐又迟疑,插话:“韩川,你衣服上……”怎么有一个血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