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想要将一切收拢,偏偏难以做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越来越乱。这让家庭教师露出了难受、仓皇的表情,最终,他咬咬牙,不再考虑所有东西原先是如何布置、摆设,而是粗略地将它们捧起来、放在桌上。

    离得最近的一只甲虫已经爬到了季寒川脚边,同时,外面的敲击声越来越大,季寒川毫不怀疑,此时此刻,恐怕整个古堡都回荡着这样的响动。但在窗外,维拉依然对一切一无所知。

    季寒川考虑:不过,如果我就这么走了,那个女佣去猝不及防,撞到了那个追着我的怪物,她岂不是要落到和安娜一个下场?

    他微微拧眉,近乎无奈,嘀咕,大约是早晨过于顺利,拿到了太多东西,所以“游戏”想要从其他地方得到平衡。

    季寒川做出决定。

    “砰砰砰!”敲门声变了,应该称为“砸门声”。季寒川翻身到窗上,一心赶路的维拉并未留意上方的影子。而季寒川左右看一看,左侧,是昨夜去过的、属于莫尔顿夫人的书房。右边,则是他今晚原本的目的地所在。

    “砰砰砰!”季寒川叹了口气。

    算了。

    明天、后天……总是有时间的。

    “砰砰砰!”“咔嚓。”他背后传来了木板碎裂的声音。

    这时候,维拉也走到离古堡很近的地方,近乎是季寒川窗边。离开房子时,季寒川仍然把被褥摆成昨天那样乍看上去躺了一个人、实则不过普通凌乱的样子。加上天色太暗,所以维拉并未察觉不对。她踮一踮脚尖,眯起眼睛,想要叫醒床上的人。同时,她又被什么东西吸引了视线,往桌子方向看去。

    “咔——嚓——”门上的裂痕显然更大。

    危险近在咫尺!

    季寒川不再犹豫。

    他向下跳去!

    两层距离,几乎只在眨眼间,他就落在地上。高度平平,他甚至不用滚一下卸力。落在地上的动作很轻,像是一只猫。维拉听到一点风声,浑身一抖,以为遇到险情。但她紧接着又察觉到,不对,这似乎是……“咔嚓!”书房房门碎裂!

    一道黑色的影子冲入其中,冲到窗边!

    “他”往下看,俯视着整个花园。这时候,一直被浓云遮住的月亮终于露出了一点影子。风不知道从何处刮来,无数甲虫从泥土中爬出,一起往古堡方向爬去。月光之下,这些甲虫的背部反射光线,远远看去,像是一片涌动的湖泊,上面有粼粼波光。

    而“他”背后,同样有这样多甲虫。虫子一只接一只地从袖口掉出,像是没有尽头。“他”身体重新打开,宛若郁金香在月色下绽放,原本虽然丑陋、畸形,但毕竟还算人类形态的样貌彻底消失不见。

    “嘘。”季寒川安抚瑟瑟发抖的维拉。

    他知道自己在冒险。

    红头发的女佣脸上露出惊慌神情,死死咬着牙,不开口讲话。

    “他”的身影从二楼窗口折下来,可以被称为“脚”的部位稳稳地停留在书房地板上,身体却越拉越长。最后,从上往下,从家庭教师的窗子往里看。

    “他”看到了一个熟睡的男人。

    那双眼睛转动一下,环顾四周。地面上的皮箱、男人手边的羊皮本、干干净净的桌子。这样无声地注视,持续了很久、很久。维拉在发抖,季寒川哭笑不得,还要花一点心思,想:不知道邵佑会不会干预啊。

    季寒川将心比心。

    如果邵佑和其他人这样亲密,哪怕是出于绝对合理的缘故,季寒川想,自己或许、可能,都会有些在意。

    这的确超过“绅士风度”的范围了。

    维拉身材瘦削,他却算得上高大,这会儿,又是背朝窗口。而维拉,就在他身前,整个身体,包括头发都埋在被中。

    她被完全掩盖住。两人——嗯,姑且当维拉是“人”吧——身体不可避免地有所触碰,为了让维拉不发抖,季寒川把一只手放在她肩上。维拉安静下来,有些过于寂静,季寒川又走神,想,自己这样子,其实很像是把冻僵的蛇放在胸口的农夫。

    他又在想笑了。

    另一个世界之中,宁宁屏息静气,看着这一幕。她不懂得人类的“吃醋”那么复杂的情绪,事实上,这种关头,邵佑也的确没心思想这些。他借着宁宁的眼睛,看向窗外。如果一定要给外面的东西下一个定义,只能说,那是一堆膨胀的、扭曲的肉块,像是实验室里被催熟的癌细胞集合,有着粗糙的、像是树上瘤子一样的硬壳,上面欢快地爬动着甲虫。

    唯一还能与“生命”挂钩的,则是那玩意儿的眼睛。可和庞大的身躯相比,那两颗与正常人无异的眼睛,反倒成了最令人恶心的存在。

    宁宁给季寒川设定了十个危险等级,当下状况,已经达到“七级”。而在此前,只有安平轮那一场,寒川爸爸因为和“祂”交战,而被冻伤、落在水上,与冰蓝色晶体血液一同漂流的时候,出现过更高的情况。

    那条虚无的、没有边境的长河之中,两个世界轻轻触碰,即将交融。

    那双眼睛看了很久、很久,想要找到被褥之下的异动。

    宁宁低声说:“它需要找到爸爸‘不对劲’的地方。”邵佑不言。

    宁宁也开始觉得,自己此刻讲话,更像是一种应对机制。她近乎难以置信,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