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四溢的羊肉粉。欧阳杰一边感慨果真各地口味不同,一边去老板身边拍照片给邵佑,问他要什么。

    老板是一对和善的中年夫妇,看着欧阳杰的动作,友善地笑一笑,用带着当地口音的普通话和欧阳杰说,要是他的朋友想尝个新鲜,可以试试来一碗肠旺面。

    “这是什么说法?”欧阳杰询问。

    风吹来,带着春日尽头最后的料峭寒意,吹散了欧阳杰心里积了一个晚上的郁气。老板娘笑呵呵地说,“这是我们自家做的鸡蛋面,加上猪大肠、猪血,再浇上辣子。”旁边有显然是熟客的人插话,说:“老板娘每天凌晨三四点就起来熬辣子了,好吃!”欧阳杰听着这样的对话,慢慢微笑,感觉生命的活力重新回到身体里。

    他还是询问邵佑的想法,对面要求开视频。欧阳杰原先担心看到小情侣早晨腻腻歪歪的场面,不过手机画面里只有邵佑。他对着早餐铺的菜单沉吟一下,说:“来一份吧,再要一份糯米饭,牛肉粉。”酸酸辣辣,清晨开胃,也做好寒川吃不惯肠旺面的准备。

    欧阳杰答应。

    视频要挂断时,邵佑却叫住他,有意无意,问:“昨天我和寒川回来很晚,要到凌晨两点多了,有吵到你吗?”欧阳杰一怔。

    他面容不动,只是手微微颤抖。过了两三秒,才回答:“没事儿,我早睡死了。”邵佑就笑一笑,说:“是吗?这就好。”欧阳杰感受到了强烈的危险预感。

    他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起来,告诉自己:邵佑这个表情、神态,分明是——不过邵佑很平常地继续讲下去,说:“那麻烦你了,回头说下多少钱,转账给你。”欧阳杰:“……”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像是把他从地狱拉回人间。

    邵佑那边,不知是有什么动静——多半是季寒川醒来了,正和邵佑讲话——那个年轻男人侧过头,脸上露出一个温柔微笑。欧阳杰识趣,说了句“那先挂了哈”,结束视频。他对早餐铺老板说了自己额外点的东西,大约是不算很忙,老板又问欧阳杰,来钱江市是旅游吗。

    欧阳杰心中一动。

    他回答:“主要是出差,但之后还有几天假,就想着去周围转转。钱江是个好地方啊,山清水秀的,空气质量比我们那边好多了。”早餐铺老板就说:“最近潘景山那边接连出了好多事,最好不要去。”欧阳杰一顿,假装讶异:“出事?”早餐铺老板麻利地煮粉、调拌,空气里都是麻辣酸香。这对夫妻没有说得很仔细,大约他们也只是含糊听说。但吃个早饭都能遇到这种状况,足以说明形势险峻。

    欧阳杰想着事,付好账,带着早餐回住处。

    稍早一点时间,视频刚刚挂断,邵佑坐在床边,面前是一台电脑,上面的地图从海城切到钱江。季寒川趴在床上,其实没有睡醒,仍然困倦,感觉邵佑的手在他下巴上轻轻地挠。

    季寒川被挠得睡不着,又清醒不了,干脆低头,去咬邵佑指尖。玩闹了会儿,他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面朝天花板,问:“欧阳杰什么时候回来?”邵佑侧下方看了眼,随口说:“快了,正在上楼。”话音出口,他忽而一顿。再看男友,寒川因他这句话倦意消退不少,正问:“你现在——”邵佑考虑一下,简单回答:“还没有到高三那会儿的程度。”季寒川若有所思。

    邵佑此刻说的“高三”,当然不可能是两人真正高三的时候,而是指他们先前经历过的海城一中。

    这么一想,季寒川又有点感慨。他说:“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海城了。”邵佑“嗯”一声,视线落在季寒川身上。季寒川笑了下,“结果还是回来了。”不过是要迎来“终局”。

    战场在他看不到、无法接触的地方,宁宁还是时时出现,但总是“走神”,大约是在其他事情上耗费精力太过,于是不足以支撑起在两个父亲身边时的心神。季寒川思前想后,遗憾地发觉,自己能做的确实很少。说来,似乎只有:活下去,以及看着邵佑力量滋长。

    他要尽量活久一点。

    虽然宏观上讲,“游戏”之中并没有时间概念,一切都被打散。但宁宁找到他之后,就可以以季寒川的时间,作为锚点。

    欧阳杰敲门的时候,仍旧是邵佑来开。他眼观鼻、鼻观心,很快溜走。再想到昨夜旁边的声音,心中释然。

    邵佑把欧阳杰买来的早餐摆在桌上,过了会儿,季寒川从盥洗室出来。他没有认真穿衣服,领口乱七八糟,可以看到锁骨上被人吸吮出来的痕迹。邵佑视线在上面落了片刻,笑一笑,问:“寒川,吃哪样?”季寒川一眼扫来,立刻兴致勃勃,“都尝尝?”他又捡起从前那种近乎于“旅游”的心态,一一点评,说:“辣味把猪大肠和猪血原有的腥味完全遮住了,剩下的就是刚刚好的鲜味,”嘴巴沾了辣油,红通通的,又因为昨夜被吸吮太过,原先就有点肿,这会儿被辣到,很快觉得嘴唇火辣辣的痛,“啊……”季寒川郁闷,最后没吃几口粉、面,有气无力地挖糯米饭。而后仔细尝一尝,觉得味道也好,于是又高兴起来。

    邵佑始终在看。

    他看季寒川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