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一愣。

    季寒川再度闭上眼睛,喃喃说:“只是一场游戏,我不服。”小男孩叹了口气,很没办法地转头,看着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男人身材修长挺拔,有一张清隽面孔,和一双与这幅面孔极不相称的血红色眼睛。

    他看着座位上的季寒川,一直到季寒川眼皮颤动,在又一次报站声中醒来。

    季寒川仔细听了听,发觉不是医院。

    他觉得自己可以再稍微咸鱼一下,于是心安理得地继续窝在座位上。耳边有动静,黏黏糊糊的东西贴上他的腿,含糊不清的讲话声一下子清晰很多,简直像是通过他的骨头传递进鼓膜的。说“我好痛”,说“救救我”,一开始还能分辨出话中含义,到后面,却像是被人扼住喉咙,声音一下子变得断断续续。

    季寒川不耐烦了,用另一只脚往后一踩,听到一声尖锐的尖叫。

    然后他欣慰地发现,一切重回寂静。

    一直到两站之后,车上的人又开始增多了,季寒川才一瘸一拐地下车。

    他慢吞吞走,还是很乐观,觉得至少在进入“场景”的过程中,不会出现危险吧。

    可是从车站到医院,这条路原本也不长,他再磨蹭,都总是有尽头的。

    这一次,季寒川在医院里待了三个多小时。

    他的眼睛、肩膀,得到了妥善包扎。

    只是掉了一只耳朵,腹部也多了一个深深的伤口。

    不过季寒川自己顺了一卷绷带出来。他咬着刀背,觉得自己的牙恐怕都要印在刀背上,用一只手,艰难地在腰腹上一圈一圈地缠,一直到血不会直接渗出来了,绷带也恰好用完。他放下已经脏兮兮的衣服,眯一眯眼睛,看向远远照过来的车前灯。

    还剩下三个小时啊。

    他上车、重新坐在小男孩身边的时候,头靠在玻璃上。

    虽然自己一身是血,但那血红色的月光依然给季寒川一种奇妙的安心感。

    就好像……好像什么呢?

    他不记得。

    小男孩看着他,欲言又止。

    季寒川留意到对方的目光,好笑,视线侧过去一些。他原先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这会儿只余下一只,看东西时总比以往辛苦、不习惯,这会儿瞳仁像是猫一样收缩起来,问:“你想说什么?”小男孩要张口。

    季寒川说:“哦,还是那两个问题吗?”小男孩犹豫了下,他点头。

    季寒川说:“哎呀,真不用啦。”他说不用,但声音已经近乎是气音了,要落不进小男孩的耳朵里。

    季寒川过了很久,久到小男孩以为他昏迷了,才说:“之后还有什么站来着?一个大学是吧,听起来还挺不错的,我下去看看。”小男孩看着他,再没说什么。

    季寒川觉得,这恐怕是自己最后一次下车。

    还有三个小时零十分钟。

    他下车的时候踉跄了一下,看着眼前被血色月光笼罩的学校。

    海城大学。

    季寒川慢慢往前走去。

    第一个小时,他另一只耳朵也没了,近乎五感尽失,只有一只右眼能用。

    第二个小时,他丢了唐刀,腹部原本包扎过的伤口崩裂,血流如注。

    这个时候,季寒川选择找到一个休息室,把门关上,将自己锁在里面。

    眼前一片黑暗。

    他心想,如果有窗户该多好。

    又想,从这个游戏里出去、知道我是谁了之后,我应该要去写投诉信吧,这里面的疼痛感知也太真实了。

    就好像……他眼皮颤抖,努力想要睁开。

    好像……他的呼吸越来越浅。

    好像——他真的要死了一样。

    …………邵佑出现在休息室之中。

    一墙之隔,魑魅魍魉对屋子里的男人虎视眈眈。

    而邵佑看着季寒川,只要他心念一动,那些鬼就会冲进来。

    他也可以让寒川恢复。

    邵佑几乎就要这么做了。可在他真的结束这场“关卡”之前,又记起季寒川的眼神。

    决绝的、坚定的。

    所以邵佑深深呼吸,想,这不会是寒川想要的。

    邵佑一样闭上眼睛。

    他仿佛经历了无数光阴,又好像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以往的所有犹豫、踌躇,在这一刻不再成为沉重的压力。他以为自己要很艰难才能做出决定,可事实上,在下定决心的那一刻,邵佑只有难言的轻松。

    他身上的力量开始散去。

    与其在“游戏”的控制之下苟活,不如一起离开。

    邵佑朝季寒川所在方向走去。

    旁边的墙壁开始崩裂,门被撞破,外面的鬼怪冲了进来。

    这时候,邵佑仅仅在想,自己在更早之前就应该这么决定。

    他在季寒川面前跪下,抱住他。

    寒川的呼吸已经非常、非常微弱,心跳渐缓。

    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合,寒川大约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喉咙里发出了模糊的咕哝声。也想抱住邵佑,可是已经不能抬起手臂。

    邵佑吻了吻爱人的额角,再往下落。他尝到了浓郁的血味,原先已经宛若被利刀搅过的心口更添一重疼痛。

    邵佑觉得自己开始下坠,从这个世界的“祂”,变成一个普通的游戏生物,接着,是一个普通人。

    他在这一刻看到了过往种种,看到自己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