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御赐紫袈裟,一手执禅杖一手执念珠,颈上还挂着一串长的,面上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是他见过许多次的庄重模样。

    太子殿下早已被伺候着束好了发髻,跪在佛前的蒲团上,诚心祈求着些什么。

    一名小和尚爬到了观音像上,用柳枝条沾了沾净瓶里的水,双手捧着毕恭毕敬奉到灵隽手上,灵隽将手上的佛珠挂到腕上,在另一个金盆里沐了一下双手,执起柳枝条迎面在太子殿下脑门上拂了几下。

    身着朝服的礼部官员端上了太子冠冕,躬着腰往神禅法师跟前送了送,灵隽双手端起鎏金冠帽,绕到了太子身前,一边诵念经文一边将冠帽戴到了太子头上。

    司淮盯着那道跪在佛前的身影,不自觉地撇了撇嘴角,心里泛起了一股子酸涩意。

    修习之人没有这种繁文缛节,不讲究的人年纪一大把了捆个羊角辫也是见过的。

    可是说起来,他跟了灵隽那么多年,那和尚似乎连支簪子都没替他别过。

    /康佑帝来此的消息没什么人知道,来来去去寻了几番都寻不到司淮叙话,礼典结束后便又混在官员的车架里回去了。

    倒是那位太子殿下心诚得很,非得在明华寺住上几天祈福斋戒,顺道同难得见到的圣禅法师探讨佛法义理,晚膳时分就将灵隽请去了客舍,转眼亥时将过还不见回来。

    司淮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定下心神,干脆出去打了盆凉水洗脸。

    他说不上来心中的焦躁情绪从何而来,从他化成人形跟在灵隽身边起,似乎从来没有过这种莫名的急躁,整颗心就像月老庙前扯乱了的姻缘线,越是想捋一根线出来便越是纠作一团。

    整张脸埋进水里浸了片刻,这种乱糟糟的心神才算定下来了一些,几缕打湿了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他干脆扯下了发带,将长发散散地披在了肩头。

    回到禅房的时候灵隽已经回来了,紫袈裟规规整整地叠好放在了床上,桌上热着的小炉里滚起了一壶茶。

    听到开门的动静,灵隽放下手上的活计回过头来招呼他,看到他这副披头散发衣领湿了一大片的模样,神情微微变了变,忙将那折好的袈裟抖擞开披到了他身上。

    “不行,这可是皇帝御赐的紫袈裟……”司淮按住肩头的那只手,忽觉掌心有些发热,只得无措地又将手收了回去。

    灵隽没有察觉出他的异样,一边把他往桌子边领,一边开始絮絮地念叨,“山上夜里凉,你出去也不知道多穿件衣裳,大晚上的怎么把衣服头发都弄湿了……”司淮听他这么念叨着才觉得确实有些凉了,伸着手在炉子边沾些热气,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世人只道圣禅法师高洁神圣,是个功德无量的救世神佛,他起初也这么认为,只不过处得久了之后才觉得他也不过还是个血肉之躯的凡人,也有这么絮絮叨叨的一面。

    灵隽翻开一个倒扣的杯子,舀了一勺热茶在杯里滚了一圈,又倒进了旁边的盆子里,才添上一杯热茶让司淮端着。

    他顺手取过另一边放着的一个油纸包放到司淮跟前,动作娴熟地拆了开来,里边是一只烤得焦脆的鸡,一层厚厚的油浸透了大半张纸,竟还冒着一丝温热的气。

    司淮眉头一挑,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向灵隽,在外边他嘴馋了开荤灵隽并不多作理会,可这会儿回到了寺里……“住持大师知道了又该说我坏了寺院规矩……”“太子殿下知道你在寺里,特意遣人到后山烤了只鸡,让我给你带来。”灵隽装模作样地往窗外看了一眼,打趣道:“无妨,住持师兄这会儿也睡了,不会来抓你犯戒的。”司淮听见“太子殿下”四个字,伸过去的一双手又收了回来,见到他才好了些的脸色又沉下来了一些,心里像有一群蚂蚁爬过一般痒痒乱乱的。

    “怎么了?你平时不是最喜欢的吗?”灵隽走过来在他额头上探了下,“也不是病了。”“没事……”司淮偏头躲了躲那只温热的手,闷声道:“只是觉得太子殿下好福气,请得灵隽法师加冠,还可以对坐讲经。”灵隽听出了他在闹别扭,只笑他还是个孩子心性,耐心道:“佛经义理我与你也讲过不少,我带你去你定然也不愿意听。至于加冠……修行之人惯来没有这种礼节,你若是也想走那么一个成人礼的过场……”话说了一半止住了话头,灵隽转身到床头处取来了什么东西,又慢吞吞折了回来。

    那是一只淡青色的雕花玉冠,玉质柔和,配一支同色流水纹玉簪,自成一股风雅之气。

    “这……哪来的?”“非偷非抢。”灵隽浅浅笑着,道:“及冠礼加冠其实是戴帽,你既是个不知年岁的神仙,便戴个玉冠充数吧。贫僧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者,不知有幸为你束发否?”“啊?”司淮有些没反应过来,胡乱地点了一下头,愣愣地任他理好脸上沾做一团的乱发,将披在肩头的长发拨到了身后。

    灵隽绕到他身后,动作轻柔地将墨色长发拢到了一起,又散下一半,留了一半在手里挽成髻,戴上玉冠,再用簪子簪稳。

    直到这时,司淮才终于回过神来灵隽在做什么,僵着脖子转过头去看他,正正对上灵隽低头浅笑的眼眸。

    灵隽是个得道高僧,偏生生得也白净,整个人就像从佛祖的净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