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或许也是个信佛的人才会把念珠留在他身上,一边将他丢弃一边又祈求佛祖保佑他活下去。小时候师父总是笑眯眯地同他讲,这是因为和佛祖有缘,才会被他捡回去当和尚。

    几岁大的孩子总是调皮的,就算是成日念经打坐的小和尚也不例外。大抵是八、九岁的时候,他和师兄拉扯着玩闹,不小心扯断了师兄的念珠,好几颗珠子顺着门前的山路滚进了草丛里找不着了。

    那念珠也是自他记事起就在师兄的手上戴着,本以为弄断了念珠会被训斥一通,没想到师兄只是摇头叹了两声气,摸摸他的脑袋就去厨房做饭了,等到半夜三更大家都睡下了之后,才自己悄悄打着灯笼顺着山路两旁的草从找。

    吾念本来要将自己这串念珠赔给他,但师兄说自小带在身边的东西是有灵性的,说什么也不肯接过去,自己到放杂物的禅房里寻出一串旧佛珠,拆了几颗珠子补到那串念珠里重新串起来,捻动的时候总有那么几分格格不入的突兀。

    后来吾念自己去寻了块颜色纹路和师兄原来那串佛珠相似的木头,细心打磨穿孔,再包上一层蜡串成一串崭新光亮的念珠手串送给了师兄。

    一串手持珠串统共那么几十颗珠子,但是对一个孩子还说总归有些难度,前前后后磨了三年才做出来,又时常和自己的念珠放在一起作比对,渐渐地也沾了几分灵气过去,这才让钟洵生了误会,在明华寺大兴血腥之后取走了他自以为是第四件碎片所化灵物的念珠。

    “原来是我自己……”吾念身形微微晃了晃,声音有些颤抖,“是我害了师兄……是我害了寒音寺的人……”司淮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只觉得掌心触碰到的挺直的脊背轻轻地颤抖着,他皱了皱眉头正要开口,就听见对面的钟洵又冷笑了起来,“对!就是你的错!要不是你不在寺里,我也不会因为找不到东西杀了他们。”“你想死?!”被压得极低沉的三个字毫不掩饰地透着一重警告,司淮微敛的眉眼藏着一星怒火,握着山河剑柄的手手腕一翻,负在身后的山河剑便斜斜地指向身侧的地面,一道浅青色的流光从剑柄划到剑尖,为冰冷的剑身添了一线华泽。

    剑诀尚未催动,吾念的神色已经缓了过来,伸手按上了司淮的手背,将稍稍提起的剑又压了下去,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转身以指为笔在虚空中画了一个梵文咒印,虚掌一推便落到了那只以禅杖为轴的大钟上。

    低沉深远的钟声突兀地敲响,像深山古寺里天明未明之时撞响的古旧钟音,悠远绵长地传遍庄外的古林山野,又变作缥缈稀碎的回声传了回来,宁静、空明,仿佛能够沉淀戾气、净化心神。

    吾念一手并起两指以修为支撑那道咒印,另一只手立掌竖在了身前,闭眼默念经文。钟声的余音还没有停下,悬在梵文金钟内的碧玦禅杖就剧烈地颤动了起来,一道炽烈的金光隔绝了里面的景象,只能听见那只安静下来的女鬼又重新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你做什么!?”钟洵的厉喝喊破了音,最后一声上划的尖锐语调和女鬼凄叫声融在了一起,一双眼睛充血似的泛着红,抬手拔出插入地面的沉渊剑,劲风一般疾掠而来袭向吾念的后背。

    司淮眸光微沉,侧身退开半步拉出距离,反手扬起山河剑挡住钟洵的来势,用力一格将他往后推了几步,不等对方站定脚下便移了几步逼到近前,剑影寒光错落,眨眼间便过了十几招。

    钟洵原本就受了重伤,几个来回下来渐渐落了下风,生硬地旋动身子堪堪避过一剑,空出来的左半边身子就被司淮毫不留情劈下来的掌风击中,肩膀处好不容易止了血的伤口又淌出一片猩红,用剑支着地面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身后耀眼的金光随着两道剑芒的消失一并黯了下来,森森的冷风从脚底卷过撩动了衣摆。

    方才伫立在后方的赤金琉璃一般的金钟只剩下了一层来不及散去的淡淡光晕,碧玦禅杖静静悬在离地三寸高的地方,朦胧得仿佛隐进了薄雾里。

    吾念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转过了身来,交叠的双手上托着一只杯盏大小的半透明琉璃瓶,瓶身呈钟铃状,和那只消失的金钟有些相似,只是密实得没有开口和缝隙,一缕红色幽光在里面慢悠悠漂浮着。

    “你……你对她做了什么……”钟洵挣扎着想上前抢夺琉璃瓶,却被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无形力道压迫得无法上前,只能捂着伤处死死盯着吾念。

    “残害生灵的厉鬼,不该留在世上。”“你这疯和尚!我藏了她十年!你凭什么!?”“我净去了她身上的怨念,将她变成一缕纯粹的幽魂。”吾念打断了他过激的言语,道:“你的一生爱而不得,她的一生又何尝不是?是你不管不顾地将她的魂魄留在了人间,将她炼化成了可以现形的鬼魂,让她日日与自己的尸体为伴,年复一年渐渐失去了自己善良的本心,她身上有很强的怨念,可她连自己在怨恨什么都不知道。”“她本该早早地过了奈何桥去往轮回转世,是你将她强留在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里让她变成了杀人索命的厉鬼。我除去了她的怨念,你若是愿意放她离开,就燃了这张符篆助她超度,或许这样,她还能有来生。”语毕,吾念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一张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