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视,不可知的危险在黑暗中潜伏,窥伺着,以庞大的身躯将他们全然侵蚀吞噬。

    而戈修的声音,就仿佛是这无边黑暗中的唯一的光源,虽然微弱,但是却清晰而稳定,背后,眼前,四周,全都是黑暗,但是前方仅容一步的空间却被照亮。

    一步,一步,一步。

    又接着一步。

    他的声音始终维持着近乎可怕的冷静和精准,指引着前方的道路。

    不知道过了多久。

    舰舱中的船员们已经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能力。仿佛已经有数百个世纪从他们的身边飞驰而过,在他们的舰船外的世界旋转移动,恒星坍塌,星系消亡,星云压缩,星球诞生,然而包裹着他们的这一方死寂宁静却仿佛亘古不变,被遗弃在了宇宙和世界之外。

    终于。

    “我们出来了。”戈修用沙哑的几乎听不出原始音色的声音说道。

    一切对外界世界的感知骤然拥入所有人的身体,丰富,激烈,澎湃的感情淹没了他们,让他们不堪重负。

    小一缓慢地抬了抬僵硬的已经无法移动的手指,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脸颊上湿润冰冷的泪迹,他哆哆嗦嗦地解开自己身上的保护装置,从指挥椅上栽倒下来,带着死里逃生的狂喜看向坐在一旁的戈修,声带仿佛百年未使用的机器般锈迹斑斑:“……我,我们,成功……”他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只见戈修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瘦削的身子静静地蜷缩在椅子里,肩胛骨脆弱的犹如一张薄薄的纸片,他的脸色惨白到几乎没有任何的颜色,几乎能够融化进背后的黑暗里。

    他表情平和,双眼紧闭。

    两行刺眼鲜红的血痕从他的眼皮下静静地流淌了下来。

    第22章垃圾星在阻截中尚存的精锐军舰在激光雷区的边缘驻守,以应对联盟越来频繁的的偷袭和入侵。

    所以,当雷达检测到有陌生舰船靠近时,他们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艘舰船传来接洽密码时显示的熟悉序列号——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一个荒诞的美梦,超出了所有人最狂野的想象。

    没人能够想到,这艘毫发无伤地穿过那片布满致命武器的死亡沼泽的军舰,居然会是援军。

    十分钟后,舰船交接登陆结束。

    早已准备好迎接友军的舰长带着属下,在交接舱等候,心情复杂而激动。

    既然己方的舰船能够穿过那片激光雷阵,是不是就意味着主舰那边终于找到了破解的方法?或者是截获到了高级的敌舰得到了具体的信号图谱?

    要知道,不管哪种都代表着破局的可能。

    他怎么能不激动呢?

    只见眼前的舱门缓缓打开。

    然而,令他猝不及防的是,一个穿着防护服的船员一阵旋风般地冲了出来,表情狰狞地狠狠伸手拽住了他的领口:“医疗舱!”等等,什么……?

    还没有等轻型战舰的舰长回过神来,一群船员从敞开的舰舱内涌出,为首的少年面色压抑而平静,然而微红的眼圈却彰显了他极度紧绷的情绪——他的怀里抱着一个比他还瘦上一圈的小少年,黑发散落在他惨白的脸上,只能看到他尖削的下巴和薄而无色的嘴唇——以及颊边一痕刺目的血迹。

    少年用低沉而狠厉的声音重复道:“医疗舱!”舰长这才猛地惊醒过来,他赶忙打开操纵屏,交接仓内的紧急医疗舱从地面弹出。

    小一的指尖难以抑制地颤抖着,嘴唇抿成一条刻板的直线,他几个大跨步走上前去,妥善,小心地将戈修放在舱内——一只苍白瘦削的手从他的怀里探出,轻轻地攥住他的领子。

    小一的浑身一硬,双眼难以置信地瞪大,又惊又喜地垂眸看去。

    戈修仍旧面色惨白,有种令人心惊的脆弱感,但是眼睛却不知道何时睁开了。

    他的瞳孔漆黑,眸底闪动着无动于衷的沉静。

    他勾了勾唇,声音沙哑地说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还没死呢。”他有些艰难地从小一的怀里挣脱开来,扶着医疗舱的把手,勉强地坐了起来。

    所有的目光都紧紧地黏在他的身上,每个人的表情都愣怔而空白,似乎还没有从骤然变换的情形中缓过神来。

    小一嘴唇抖了抖,刚才表面维持的冷静犹如阳光下的薄冰一样分崩离析,他抬手拽住戈修的袖子,用颤抖而变调的声音抽噎着说道:“小,小七,你,你刚才吓死我了……”戈修抬手捻了捻自己脸上的血迹,粘稠的鲜血尚未干涸,沾在他的指尖,鲜红和惨白的对比鲜明而刺眼。

    他低低地“啧”了一声,唇边泛起漫不经心的笑痕,自言自语道:“这我倒是没想到。”戈修扭头看向周围目瞪口呆的一众人,问道:“谁有纸巾吗?”一个船员愣愣地掏出手帕,递了过去。

    他接过手帕,将自己指尖和脸上的血迹仔仔细细地擦干净,然后微微一笑:“谢了。”戈修若无其事地从医疗舱上跳了下来,动作轻盈而娴熟,完全看不出来刚才还是个处在昏迷中的病号。

    他扭头看向舰长,问道:“路莱怎么样了?”他在大庭广众下自然地称呼着路莱的教名,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