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有多少新生吸血鬼明里暗里示意想与他搭句话——难道对青年而言,就半点没有吸引力?

    男爵居然生出点不甘心来,碧蓝的眼眸深深凝视着他,半晌才吐出一句:“为何?”这位身娇肉贵的年轻子爵仍旧像是提不起兴致的样子,薄唇微张,蹦出两个字。

    “难吃。”“……”这在血族里,不异于指着对方鼻子和对方说:你不行。

    男爵的精神甚至都颓靡了些,接下来的狩猎都只是在后头缀着,再不见先前的兴致。

    第一个猎物到手,狩猎才算正式开始。

    这群衣冠楚楚的吸血鬼们四散开来,寻找狩猎的对象。马蹄声哒哒靠近,在逃亡的人听来,这声音不异于是死神摇晃着他随身携带的铃铛,不知什么时候,镰刀的阴影便会彻底覆盖到他们头上。

    他们的谈笑声加重了这种恐惧。吸血鬼的视力远比寻常人优越,甚至能看清一朵花上忙着采蜜的蜜蜂的尖刺,人的动作自然更容易被发现。一个接一个的猎物被逮出来,有仓皇失措四处奔跑的,也有躲在隐蔽处独自发抖的。紧跟着的仆人把被射中的猎物拖出来,像展现他的皮毛似的展现给其他人看,方便这些贵族决定该如何处置。

    贵族们并不喜爱平民的血,因此大多是挥挥手,交与那些仆人瓜分了事。——对他们而言,追逐猎物这项活动本身比品尝这些平民不甚美味的血要来的刺激的多。

    又一个猎物被发现了。他从灌木丛中跌跌撞撞一路向前奔跑,长而宽松的白袍在身上飘荡,拼命想争取一线生机,躲开后头这些追捕的恶魔。

    但血族们并未因他的拼命而心生怜悯。相反,他们微微笑着,反倒从猎物的不断奔逃里得到了愈发充沛的乐趣。

    十字钢弓被再度拉紧,锋利的箭离了弦。

    啪——!

    空气被撕开,一下子射穿了猎物的颈部。兴许是伤到了动脉,殷红的血飞溅的老高,几乎喷溅到面前这些血族的脸上——他大睁着眼,身形慢慢委顿下去。

    “失了手,”身后射出这一箭的宾客道,声音里含着遗憾的意味,“倒是浪费了。”死人的血,他们便不想再要了。

    死去的猎物倒在地上,没有血族再去管他。他们的马蹄径直从他身上踏过,将他踩进泥里。

    这一幕多少有些残忍,对生命的蔑视、轻贱都让人极度不适。但寇冬并不能流露出异样的神情,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像是觉得恶心。

    没人觉得他的神情奇怪。他们骨子里还是将自己视作贵族,哪怕如今人不人鬼不鬼靠人血赖以维持生命,那也仍旧是贵族——贵族喜洁,何况是这样一看便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人,嘴又挑,看不惯这场面正常的很。

    虽然说出来多少有些荒唐。

    时间过去的极快,转眼已接近了午宴时分。寇冬看了眼天色,心不仅没有向下落,甚至更往上提了点。

    狩猎已接近尾声,他还没有等到自己的重要关卡。倘若只是陪着这群血族打猎而面不改色,那未免也太简单了些。

    男爵从仆人手中接过一块布,擦拭他那一把十字钢弓。钢弓被他擦得极亮,上头也印着徽章。寇冬看了眼,是两截被撕断的漆黑翅膀,裹在荆棘丛里。

    这让他想起了上一个副本的大扑棱蛾子,胃里又开始隐约抽搐。

    他觉得,他现在对翅膀过敏。

    尤其是上一次自己也长出了那么一对之后,更过敏。

    “子爵不打猎?”身后的贵族少年突兀地问,目光停留在他的颈侧。

    不待寇冬回答,少年又不容拒绝道:“既然来了,也该试一试。”“我对他们没兴趣。”“子爵大可以不尝,”少年淡淡道,将他的后路彻底堵死,“总该向我们展示展示。”——这怕是躲不过。

    寇冬只好提起了手里的十字钢弓,为了方便他展现自己的狩猎技巧,有仆人将一个已经受了伤的猎物推了出去,像是赶鸭子似的将他赶到了寇冬面前。

    一只乌鸦悄无声息落在了枝丫上,用它暗红的眼睛注视着下面的一切。

    被围住的东方青年手中紧紧握着弓弩,微微眯起乌黑的眼眸。数十血族将他团团包围,他处在这之中,依旧是那副沉静骄矜的模样,并不焦急。

    它抖了两下翅膀,换了个高点的枝丫,安静的像是抹漆黑的树影。

    无人注意这只本不该靠近的鸟。血族们的视线都聚集在面前的人身上,那些视线极具压迫性,无一不再向他展示:这一箭非射不可。

    “听说格伦子爵的狩猎水平相当高?”贵族少年悠悠道,话语之间已将寇冬逼到了绝路,“听闻在南方庄园,每一次狩猎的头名都是子爵。——这样近的距离,子爵不可能失手吧?”寇冬手一顿,禁不住在心里涌上一句“卧槽”。

    副本中存在不可打破的规则,也相当于玩家的挑战关卡。如今这个关卡已经彻底展露在了寇冬面前,规则也清楚了。

    要射箭,且不能射偏。

    他必须射中面前的少女。

    寇冬手心微微浸出了汗,明白了狩猎这活动的恶意。

    这是在逼着他杀害同类。更可怖的是,他还非杀不可,甚至不能流露出半点软弱或挣扎——他绝不能将自己的弱处暴露给NPC。

    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