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人小说 > 都市小说 > 男主渣化之路 > 第四枝红莲(一)(“姐道”。...)
    1、

    “陈耀祖的头!像皮球!一脚踢到百货大楼!”

    “陈耀祖的屁!真有力!八十米的大楼呲成平地!”

    “陈耀祖!流鼻涕!肚子窜稀要拉屎!一摸口袋没有纸,只能勉强用手指!”

    ……

    小孩子清脆的笑骂声在放学路上格外响亮且刺耳,他们联手把另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孩儿狠狠推倒在地上,对方人多,被推倒的小孩儿不敢反抗,倒在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正巧不远处一个背着背篓的女孩经过,见状连忙大叫:“你们在干啥!”

    几个唱着顺口溜的小孩见状,一溜烟散开,女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去追谁,只好先来扶倒在地上弟弟,偏偏这个弟弟在外头任人欺负,在家里却格外的横,女孩怕极了他回家告状,到时候自己又要挨一顿打,“耀祖你没事吧?快起来……”

    她伸出去的手有些怯生生,怕弟弟狠狠地打自己,和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比起来,已经九岁的陈福娣显得格外瘦小,枯黄的头发破旧的衣服,都与白胖的陈耀祖形成鲜明对比。

    但出乎意料的,弟弟没有打她,反而真搭上了她的手,陈福娣悄悄松了口气,蹲在陈耀祖身前:“我背你回家。”

    背篓被她放了下来,这样的话她可以背着弟弟再提起背篓,回家兴许就不会挨骂了。

    谢隐看着眼前瘦弱的小女孩,再看看自己肥胖的胳膊,实在不认为小女孩真的背得起。

    陈福娣蹲在地上好久都没等弟弟压上来,她胆怯地回头看一看,却见弟弟冲着自己笑,直接把陈福娣吓得背篓被抓稳,骨碌碌在地上滚了两圈,里头的猪草倒的满地都是,她连忙去捡,手忙假乱的。

    从他们身边还有其他人家的女孩经过,虽然穿得都不算好,但至少干干净净板板正正,只有陈福娣,她捡猪草时快速而欣羡地看了一眼,随即继续低头干自己的活儿,家里是不可能送她去上学的。

    谢隐蹲下来也帮忙捡,陈福娣吓了一跳,赶紧要阻止,耀祖在家里可什么都不用干,她慌张地阻拦谢隐:“耀祖你放着,我来捡我来捡!”

    似乎谢隐越对她和颜悦色,她越是害怕,万般无奈之下,谢隐只好拉着一张脸:“你不许动!再动我就生气了!”

    别看他是弟弟,陈福娣是姐姐,但却被谢隐这一声吓得站在原地僵硬地像根木头!

    谢隐把猪草都捡起来放进背篓,说实在的,这背篓跟陈福娣人差不多高,真亏她能背起来。

    陈福娣看着捡起来的猪草不敢说话,谢隐一松手,她连忙又蹲下:“耀祖我背你回家啊?”

    谢隐暂时还没时间接收记忆,但他无论如何都是不会让这样的小女孩背自己的,看两人体型的对比,究竟应该谁背谁?

    他背着书包走在前头,陈福娣赶紧背起背篓追上去,这条土路有些坑洼不平,谢隐注意到小女孩脚上的布鞋底子都磨薄了,十根脚趾头露出来七个,脚趾甲不知多久没剪,身上脏兮兮的,跟生活在旧社会一样,但如果没记错,刚才谢隐在那几个欺负自己的小孩手上看见了汽水泡泡糖等东西,这会儿少说也该是九十年代吧?

    不说家家户户买彩电冰箱,但衣食无忧是肯定的,不至于像从前吃不上饭。

    再看看自己的打扮,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块补丁,光是一条胳膊上的肉就抵得上这小女孩一身,肥的像头猪,就这还想让小女孩背着自己回家?真不怕摔出个好歹来。

    因为谢隐一直没开口,陈福娣也不敢说话,谢隐一直皱着眉头在接收记忆,不接收还好,这一接收,真是令他眉头拧成麻花!

    小陈庄上的人大多都姓陈,陈前进一家住在村头一大队,家里就两个孩子,一个陈福娣,一个陈耀祖,光从名字上看就知道这对姐弟俩在家里分别是什么待遇,陈耀祖在家里那就是名副其实一小祖宗,爷奶爹妈都惯得厉害,这家人极度重男轻女,压根儿不把陈福娣当小孩看,小小年纪就让陈福娣干活,到了适龄年纪也不送去学校。

    陈福娣就是在这样的人生中慢慢长大的,她勤劳肯干又老实听话,陈家人恨不得把她的骨髓都吸出来喂给陈耀祖,偏偏陈耀祖是坨糊不上墙的烂泥,陈福娣十五岁就被送去打工,干的是剥龙虾肉的活儿,又辛苦又赚不到什么钱,就这么点钱,她自己还不能留,全得交回去,自己住在厂子里吃糠咽菜,也得供养弟弟。

    陈耀祖成绩差,中考没考好,想上高中得交一万二择校费,家里没钱,就又把主意打到了陈福娣身上,给陈福娣说了个对象,是个老瘸子,给的钱倒是不少,陈福娣就这么嫁了过去。

    嫁过去之后,那老瘸子人倒是不坏,可惜陈福娣肚皮不争气,一气生了仨闺女,老瘸子着急了,逼着陈福娣怀,然后偷偷查,查了不是男胎就打,陈福娣便这样死在了小诊所里。

    她的一生乏善可陈,因为从小就被洗脑,根本没有一天是快活日子,年纪轻轻便苍老的像四五十岁的妇女,常年驼着背,眼神麻木。

    谢隐停下了脚步,闭上眼睛,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今年才九岁的陈福娣惶恐地回过头,生怕弟弟又因此不高兴,等到回家一告状自己便要挨打,便问谢隐怎么了,谢隐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便急出了眼泪,奶会拿柳条抽她,妈会用衣架打,爸会用脚踹,爷倒是不会动手,可会骂她是个赔钱货,每当这种时候弟弟都在笑,她被打得满院子乱窜,弟弟还会拍手,于是为了让弟弟高兴,他们会打得更狠。

    “你生气了吗?你咋生气了呢?是我哪里没做好惹你不开心了吗?”陈福娣忍着眼泪询问谢隐,“你、你跟我说,我会改的,我保证我会改的!”

    诚惶诚恐的模样,看得人心里发酸,谢隐看到她身上复杂的因果之线,她一生的悲剧,源头都在陈耀祖身上,但谢隐不大敢靠近她,她太害怕了,哪怕谢隐伸出手,陈福娣都以为弟弟是要发脾气打自己。

    “我没有生气。”

    “真……真的吗?”

    陈福娣小心翼翼地看着谢隐,有点不大敢走在他前头,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她走在前头,弟弟突然脾气上来便给自己一脚,有一回摔得鼻子嘴巴都破了,流了好多血,她怕得大哭起来,回家却又被爸妈臭骂一顿,打那之后,陈福娣都走谢隐后边。

    虽然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但她脸上还是有着些微的疤痕,粗看不显眼,仔细瞧却能看清楚。

    谢隐背起书包走在了前面:“嗯,真没生气,你跟着我吧。”

    和陈福娣好声好气说话,她反倒害怕,若是凶巴巴或是冷漠以对,她反倒习惯,觉得安心,该是怎样的家庭,才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这样呢?

    陈耀祖在学校里成绩差,又胖,脸上的肉挤作一堆,眼睛因此变成一条线,于是常常受人欺负。

    别看他在家里宛如小祖宗,可在学校那真是怂的一批,别说还手,连告状都不敢,回家就把气都朝姐姐身上撒,爷奶爸妈再以“照顾不好弟弟”为由对陈福娣动手,真就全家没一个拿陈福娣当人看,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子。

    远远地还没到家,就看见陈老头蹲在门口抽旱烟,瞧见陈耀祖连忙迎上来:“乖孙回家啦?快进屋,你奶给你煮了鸡蛋。”

    谢隐一进家门,蹲在院子里洗衣服的钱秀萍便朝他笑:“耀祖回了?”

    陈老太从锅屋出来,手里端着刚煮好的鸡蛋,怕太烫了乖孙不好吃,还放在冷水里过凉,真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谢隐不由得回头看了眼陈福娣,她的眼睛里没有羡慕,只是习以为常的平静,因为她知道那个鸡蛋根本不会属于她,永远都不会。她只要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不要吵闹不要打扰,不要挨打,就很好了。

    钱秀萍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看见谢隐衣服上的尘土,二话不说转头就骂陈福娣:“你这废物东西!让你去接你弟弟,你看他身上衣服被你弄的!真是见不得别人好的贱骨头!”

    一边说一边想帮谢隐把外衣脱下来,钱秀萍之所以会这样骂也是有原因的,陈耀祖这小孩心眼坏得很,虽然在学校里又怂又挫,被人欺负了都不敢吭声,偏偏又很爱面子,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自己衣服总是弄脏是被同学欺负了,因此就把锅全推到陈福娣身上,家里人不会怀疑他说的话,陈福娣因此挨了几顿毒打,从那之后她就很怕陈耀祖衣服脏掉,所以才会想背他回家。

    眼看钱秀萍伸手就要拧陈福娣的耳朵,谢隐大叫一声:“我衣服都脏成这样了!你还不赶紧帮我洗!不然我明天穿什么啊!又没有新的!”

    钱秀萍连忙讨好道:“好好好,妈这就帮你洗,现在洗明天早上就干了,要是明早不干,妈给你用火烤一烤。”

    在她看来,即便被儿子痛骂也是幸福的,因为这可是儿子啊!

    谢隐本就不是这种会撒泼的性格,可没有办法,也只好这样做,他看都没看钱秀萍一眼进了屋,陈前进扛着锄头回家,看见陈福娣蹲在院子里洗猪草,骂了句磨洋工。

    等到了晚上,全家人一起吃饭,就只有陈福娣那碗饭清的能照人,她拿着筷子也不敢夹桌上的菜,捧着碗喝稀饭,等吃完了饭她还得负责洗碗。

    家里的鸡鸭都是她喂的,猪草也她打,洗衣做饭刷碗扫地样样陈福娣来,没个空闲的时候,农忙时还得跟着下地干活,小小年纪双手便粗糙的不成样子,指甲缝里都是灰,脏得不行。

    谢隐胃口不太好,吃得很少,这下可急坏了陈家人,一个个就差没跪着哄这小祖宗吃饭,谢隐脾气大,筷子一扔:“烦死了!不吃了不吃了!”

    陈福娣赶紧把碗里的稀饭喝完,然后不敢乱动,生怕战火绵延到自己身上,尤其是当弟弟看向自己时,她吓得浑身发抖,下意识伸手抱头,陈前进更是瓮声瓮气要给儿子撑腰:“是不是你姐又惹你生气了?你跟爸说,爸帮你教训她!”

    全家打人最疼的就是爸,那蒲扇般的大巴掌扇在脸上,能把瘦小的陈福娣扇出老远,有一回把她的牙齿都打掉了,陈福娣哭都不敢哭,好在后来那颗牙又自己长了出来,所以全家陈福娣最怕的就是陈前进,她觉得爸是会把自己打死的。

    “教训什么教训!我说让你教训她了吗?!”谢隐一拍桌子,那熊孩子的气势比陈前进还强。

    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还是打了好几个女胎才怀上的,陈前进可宝贝了:“是是是,是爸的错,那你想咋地?”

    谢隐手一指陈福娣:“我要让她跟我一起上学!”

    啥?!

    包括陈福娣在内,全家人都愣住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国家早就开始推行九年制义务教育,上学不收学费,就收点学杂费,所以家家户户基本上都会把娃儿送去读书,读的好不好另说,但一般都会读到初中,初中要读不好,基本都下学了,但陈家不一样,陈家就没想过送闺女去读书,因为所有的资源都是属于陈家大宝贝陈耀祖的,包括陈福娣,她也是陈家的资源,从出生起她就注定要为陈耀祖奉献牺牲。

    陈老太就问:“乖孙啊,你咋会让这丫头去读书呢?这省下来的钱,奶给你买糖球吃不香啊?浪费在她身上干啥?”

    谢隐怒道:“我就是要她去读书!学校里有人欺负我,让她去!让她帮我!”

    “啥?!”陈老头一听怒了,“有人敢欺负咱家耀祖?明儿我就上学校找你们老师去!”

    这也是陈耀祖不敢说自己被欺负的原因之一,陈家人拿他当命根子护,这样的溺爱能养出什么好东西?尤其陈老头跟钱秀萍,最爱撒泼,那真是十里八乡都嫌弃的泼妇,陈耀祖还知道爱面子呢,不让奶跟妈到学校去闹。

    谢隐不跟他们废话,直接按照记忆中的模样往地上一躺打滚哭号:“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陈福娣跟我去上学!我要她保护我!我要她跟我读一个班!”

    他这么一闹,陈家人哪有说不的,连连哄他,谢隐这才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陈福娣全程傻眼,从前弟弟打滚撒泼都是为了要钱买这买那,什么时候打滚撒泼居然是为了让她去上学?

    上学……陈福娣感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她也能去上学吗?真的吗?!

    就算跟小两岁的弟弟一起读一年级都没关系的!

    陈福娣忍住激动的心情,不敢抬头,生怕被陈耀祖看见自己在高兴,他就改变主意了。奶心疼钱,只要钱交了,无论如何也会让自己读完这一年,陈福娣一直想看看弟弟的书,只可惜自己的手太脏,不敢碰,不然被弟弟看见,她就又要挨打了。

    陈福娣去上学这件事便如此轻易地决定下来,她想起过去自己看到别的女孩去上学,就也求爸妈让自己去,结果却被骂了一顿的事,那时候她觉得去上学是不可能的,可弟弟一开口,他们就全都同意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一年级都开学两个多月了,所以第二天早上陈前进送儿子去上学,就顺便把陈福娣一起带着。

    陈福娣是家里起床最早的人,因为她得烧火煮饭,还得熬猪食,要是爷奶起了自己还没起,那可惨了。

    “别以为能去上学,这些活你就不用干了。”钱秀萍戳着女儿的脑门,“你可得感谢你弟弟,要不是耀祖让你去,像你这样的赔钱货哪有资格去学校?”

    陈福娣老老实实站着不动,边上谢隐又开始在陈前进背上踢腿撒泼:“丢人!丢人!她穿这样给我丢人!脏死了!赶紧换掉!换掉!”

    再一看陈福娣,确实是又脏又黑又邋遢,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几百年没换,手指甲长的要命,头发更是乱糟糟一团,家里连个给陈福娣睡觉的床都没有,平时陈福娣都睡地上,拿几张草苫子一铺就睡了,冬天冻得要死,夏天还刺挠人,身上常年长满小红疙瘩,也没人管。

    谢隐闹啊:“丢死人了!我一点面子都没有了!给她洗干净!不然我就不去上学了!”

    老陈家还指望着他陈耀祖真的光宗耀祖呢,不上学怎么行?虽然打心眼儿里都觉得女娃读书没用,女娃读书是浪费钱,但男娃可跟女娃不一样,男娃是要传宗接代、光耀门楣的!

    不然他们也不会取个名字叫陈耀祖,光宗耀祖。

    在谢隐的强烈要求下,钱秀萍跟陈老太至少烧了一锅热水给陈福娣洗澡,哎哟身上那个灰哦,搓了好几层都搓不干净,一块肥皂用了大半,头发更是打结成一团,就没个人样儿。

    婆媳俩一边搓一边骂,下手搓的劲儿可狠了,陈福娣却没觉得多疼,毕竟跟平日里的打骂比起来,只是搓一搓灰,根本不痛不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