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船南下。由于熟练的无根民船员数量严重不足,很多船只被卡在冰块中,争抢河道导致的冲突也每天都在发生。即使如此,数量更加庞大的蛮族游骑依然越过天拓峡抵达东陆。还未从上一年的打击中恢复的淳国预料到了蛮族的南下,却无力封锁整个天拓峡与中州北海岸线。“蛮蝗”在经历了一个冬天的蛰伏之后,又在东陆肆虐起来。

    然而这一次与上一次不同,蛮族各部各自为政,甚至各部之间会为了争抢财产争斗。没有了青阳与朔北的牵制,淳国的兵力得到了解放,对于小股游骑渐渐有了一定遏制作用。

    淳国的步卒在游走的蛮族骑兵面前近乎毫无作为,王域北面的屏障已不存在。有了兵临太清的旧事,仁帝对“蛮蝗”十分重视,诏令各国“勤王”“剿蛮”。

    距离王域最近的楚卫率先响应,遣步卒一万北上。然而除了楚卫,各国纷纷按兵不动。

    距离淳国最近的晋北在收到诏令的第一天就派出了大军,然而这支军队只行进了不到一百里,就驻扎在晋北走廊,不再向前移动半步。仁帝再三遣使催促,均被晋侯以“羽患未除”为由婉拒,王室自顾尚且不暇,也就无法与晋侯计较。而休、陈、彭、息等澜州诸国纷纷唯晋北马首是瞻,四国军队聚在晋北走廊前,倒是将中州与澜州间的通道守得滴水不漏,蛮族数次攻打未果,知道这块硬骨头不好啃,也就息了去澜州捞一笔的念想。

    号称“天南三国”的离、真、商,本就处在荒芜贫瘠的越州,兵力微弱,与王室又隔着锁河雷眼两条大山脉。三国之中,唯有真国对皇室忠心,却苦于路途遥远,真骑翻山不便,待赶到晋北走廊,已过去一月有余。而离国拒绝了楚卫“借道”的建议,没有翻越雷眼山,却选择了路途遥远的锁河山翻越,步骑两军一共不到三千人一路迤逦而行,终于在夏天初至之时赶到了晋北走廊,短短几百里路竟走了整整三个月。离军在晋北走廊遇到踞守此地的澜州联军,如同遇见亲人一般,极言山高路远、一路跋涉险山恶水殊为不易,澜州联军纷纷对离军忠心救主不惜劳师远征表示十分钦佩,当晚六国数万军队在晋北走廊大摆“劳师宴”,灯火通明十几里外都能看见。半个月后,商国军队姗姗来迟,七国军队又如前次大肆cāo办了一般。

    处在宛州繁华之地的下唐国财力几为东陆之首,但军力实在一般。下唐国国主在收到诏令后立刻从国库调集金万两,粮三十万担“为国分忧”,但是却并未派出一兵一卒。而平国国主名义上是一国之君,实际能调动的不过淮安城内数百人而已,尚不及江家雇佣的路护多,纵使心向皇室,也是有心无力。

    诸侯的作壁上观使淳国陷入孤立的境地,独自面对蛮族蝗虫一般的掠夺,不胜其扰。

    “蛮蝗”的肆虐让东陆的统治者们意识到骑兵的重要xìng和本国军力在机动xìng上的严重不足。淳国军队在蛮族骚扰之下疲于奔命,却总是跟不上蛮族骑兵的速度。

    被视为未开化的蛮族侵略对于华族来说是巨大的耻辱与伤痛,而损失最严重的淳国更是如此。基于此,淳国开始着意训练骑兵。东陆缺乏良好的马种,淳国就地取材,收集北陆无主的良马,在菸河南部秘密建立马场用以提供坐骑,并用秘传的冷煅法锻造鱼鳞钢甲。由于钢甲每年出产有限,因此最初只组成了百人的“风虎骑”用以别动。“风虎骑”身着薄钢铠,防护远胜一般蛮族骑兵,速度也不落下风,在几次追击小股蛮族游骑时都取得奇效,有人赞曰“风虎一百单八骑,银鳞为甲云为翼”。

    皇室重臣祝捷从奏报中敏锐地注意到这一年的“蛮蝗”与上年的不同,从毕止未被围困来看,此次蛮族没有统一的组织和策略,甚至发生了争抢,各部之间的嫌隙可以利用。

    仁帝于是遣密使分别和青阳朔北部代表谈判,许以好处,希望换取退兵的条件。青阳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与仁帝达成了协定。天启和青阳的约定包括:每年胤朝向青阳部进贡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即“岁币”,仁帝将女儿下嫁到青阳部,青阳部主称胤仁帝为岳父,仁帝称青阳部主为婿,翁婿之邦不得互相攻伐,天启城接纳青阳使节以为贵宾,为胤朝与青阳部互通消息。而桀骜的朔北部楼氏主君则拒绝了议和的请求,继续在中州劫掠。青阳部的人马悄无声息地撤回了北陆,沉迷于东陆丰富的出产与巨大的财富的其他蛮族则继续在富饶的土地上隳突,蛮蝗之害绵延数十年。

    而风炎皇帝白清羽的故事,就于焉展开。

    附录:

    皇室的收入

    皇帝在经济上的权力源于货币铸造。金铢、银毫、铜钿三种货币标准是由白胤确定的,帝都有庞大的货币铸造中心货殖府。

    此外,在王域内部,皇帝拥有绝对的权力。王域又是东陆的中央,位于富饶的帝都盆地,粮食收获非常丰厚稳定,而它在雷眼山和锁河山之间的战略要地,又使得很大一部分的资货流通必须经过王域。皇帝坐地收税,获益非常可观。

    各项收益加起来,虽然皇帝要负担帝都公卿和相当数量的皇室大臣,但是皇帝仍然是东陆最富有的几个人之一。即便富饶发达如下唐国,也不过和皇室的经济实力相当。

    血亲复仇

    血亲复仇是草原上豪勇的蛮族在受到侵害后进行的“以血还血”的报复行动。受到侵害而不以相等的方式回应,在许多蛮族看来,是怯懦的行为,因此血亲复仇一度在蛮族之间十分盛行。

    血亲复仇必须由受害者同族执行,复仇的对象并不限于侵害者本人,而是一切和侵害者有血缘关系的人。血亲复仇的目的不是制止侵害,而是对侵害行为的惩罚。

    血亲复仇在执行过程中往往会有链式反应的效果,最终甚至牵扯到多个部落。

    尽管残忍,但不得不说,在人口过剩的瀚州,血亲复仇在客观上是一种减少人口的好方法

    【九州志】之【狮牙之卷】

    三、风炎蔷薇

    白清羽

    风炎皇帝白清羽,这是一个非常特别的皇帝。

    他在兄弟中排行第十三,生母是一个马厩中侍奉的女人,为皇帝整顿御马的鞍辔。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她随着皇帝出猎伺候,皇帝shè杀巨熊,得意地以烈酒下熊胆,也是在得意之余妃子们不在身边,于是皇帝临幸了这个伺候鞍辔的女人,野合生下了白清羽。

    白清羽母亲仅仅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女人,在他的兄弟们中势力也最为单薄,兄长们并未料到这个人的凶猛,反而争相拉拢白清羽希望他为自己所用。白清羽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中渐渐长大,他有时候被兄长们欺负,有时候被兄长们拉拢,更多的时候他只是一个人在帝都隐瞒了姓名浪dàng。他是一个相貌异常俊美,少年时近乎女孩的美男子,而xìng格自闭内敛,很怕和人说话。他的母亲也屡屡劝说他不要以帝王之子的身份自居,因为他毕竟只是一个贱婢的后代,这样才能避免杀身之祸。

    年少时的白清羽在太清宫里只有一个玩伴,这个人是父亲豢养在宫中的一个少女,后来成为青阳吕氏大阏氏的秋陌离,这个名字很诗意的少女是晋北侯爵秋氏的yòunǚ,皇帝听闻她的艳名而准备下聘给太子为妃,但是秋陌离到达天启登上太清宫的时候以容色震惊满朝。传闻秋陌离的母亲是一个流落到晋北的巫女(一些粗通秘术却比秘术师显得更加神秘的女人),她的身份便也不够高贵。然而令皇帝震惊的还是她的美色,于是借口她还年幼,便收在宫里养育,事实上是不能决定把她嫁给儿子,而在内心考虑据为己有。皇室重臣谢刚羽体察到皇帝的内心,但是担心这将给皇室带来巨大的丑闻,于是于秋陌离的母亲身上,声称这是不祥的女人,如果留她在天启,无论是否嫁给太子,都将给白氏皇朝的未来埋下祸根。皇帝对此渐渐也有了疑心,但是还不忍心立刻放她走,所以秋陌离在宫里,同样是一个孤独的人。

    秋陌离略大于白清羽,与他亲近。白清羽在内心上对于秋陌离有着巨大的依赖,然而事发偶然,她和白清羽打闹的时候被皇帝发现。这个发现令皇帝警醒,觉得秋陌离对男人有着不可抗拒的魅惑,无论是太子、皇帝自己还是这个年纪幼小的白清羽,所以她的存在将使得任何一个即位的男人都被诱惑,从而验证了谢刚羽所谓“不祥之女”的说法。

    于是皇帝决心让这个女人尽可能地远离他的土地,当听到青阳部新的大君产生时,他选择了最好的方式,封秋陌离为陌离公主,把她和亲到蛮族去,“祸水北引”。

    为了安抚蛮族,晋北公主秋陌离受命北嫁青阳新的主君吕贵觥。为了和亲,胤仁帝将秋陌离封为陌离公主,先将她的画像送到吕贵觥的大帐中,吕贵觥看到秋陌离天仙一样的长相,十分满意。青阳部的使节在天启与鸿胪卿商议好了日子,便回北陆做好迎接的准备。随着秋陌离一同前往北陆的除了贴身侍女之外还有三百人的陪嫁队伍,带着上万匹上好布帛以及几十箱的珠宝作为嫁妆。

    秋陌离出嫁这天,天启城举行了盛大的仪式,百官站在太清阁外的大殿上,看着三百人的随嫁队伍出了城门,却殊无喜意,面上都是不忍与羞愧的神色。蛮蝗肆虐,想到堂堂胤朝坐拥数十万拓的土地,治下有千万居民数十万的军队,却要落到嫁女求和的地步,竟有朝臣当场落下泪来。

    秋陌离的嫁亲队伍从岁正门出城,执拗的白清羽不顾卫兵的阻拦,站在宫城的城楼之上看着秋陌离的车架出了天启城,眼中全是落寞。年幼的白清羽第一次遭遇真正的失去,这种痛苦远比在宫中被兄长欺辱,玩具被抢走的痛苦深沉得多。也是第一次,白清羽彻底感到自己的无力,因为做出决定的人是他不可违抗的主人、父亲和皇上。

    秋陌离的离去使得白清羽重新变成了一个孤独的孩子,也使他在人生中第一次认识了另外一些东西,譬如说父亲的权力,以及蛮族的强大。他的xìng格愈加地自闭孤独,而对外却表现出一些逆反的狂浪和轻佻来。

    “蛮族人抢走了他的女人。”这是白清羽一生奋武的最初原因。

    秋陌离在这个情况下嫁到了青阳部,她便是后来钦达翰王的母亲。青阳部从这场“去东陆挖金子”的运动中获得的好处最多,这也使得他们最后获得了称霸蛮族的资本。

    虽然秋陌离离开了他,但此时的白清羽还没有意识到他自己的内心,他过着懒散的自暴自弃的生活,像一个不问世事的贵公子。此时他已经长大,兄弟们之间的权力斗争日益激烈,于是年幼时候被欺负的白清羽此时变成了各方争夺的一个筹码,兄弟们都对他拉拢,白清羽则乐于花钱和四处投靠,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名节。他最终投靠了他的七哥,而他的七哥白慎之是皇后嫡出的幼子,聪明大度,也有手腕,是人主的材料,很被父亲器重,是争夺继承人位置的最热人选。白清羽对于白慎之,就像养在家里的清客,白慎之对他客气,却也视他为废人。

    【九州志】之【狮牙之卷】

    四黑街

    黑街形势

    “城,所以盛民也”,又曰“城者,所以自守也”,故“城”的功能在于居驻和守备;“市者,买卖所之也”,故“市”的功能在于互易。只有同时具备了这两项功能,才可称为城市。而永业年间的天启作为九州三陆第一城,其“城”与“市”的功能均发挥至了极致。

    星流三千七百年左右,贲皇朝定都天启,经历了大洪水洗礼的东陆无复晁皇朝时期的辉煌鼎盛。事实上,终至胤皇朝灭亡,也没有再出现能与晁皇朝都城中都的规模东西、南北各广二十里相媲美的城市。然而中都的雄伟壮阔毕竟只剩下了残存古籍上记载的只言片语,其遗迹早已沉睡在潍海深邃的海底以至无法印证。而永业年间的天启,雄踞于帝都平原的中心,其历经百代的苦心营造以及凝聚千年的王气,成为最接近传说的城市。

    虽不如东陆第一商业重镇淮安繁华锦绣,天启依然发挥着中州甚至整个东陆商业枢纽的重要作用,十八尺宽的官道自天启城脚下南极青石,北通毕止,东北则直达晋北走廊。更有胤文帝穷尽天下财力历时三十年挖掘的大运河直抵菸河,jiāo通极为便利。

    根据天启对周围地区的影响,可以将天启的商品集散和流通划分为三个市场圈,第一层市场圈由由天启及其近郊地区构成的通商圈;第二层市场圈是天启的中距离运输市场圈,王域辖属的十七郡八十八镇,供给了天启居民生活所需的粮食、ròu类、蔬菜、水果、棉纱、茶叶等日用产品。第三层市场圈则是以天启为中心,在整个东陆织起、甚至辐shè至北陆的一张巨大的贸易网络。

    早期的天启实行严格的坊市分离制度,辟东西两市,东市位于填盍门附近的宣化坊,主要为天启居民提供日常所需的供应,如柴米丝帛布匹盆罐锅碗之类的杂货。因此东市俗称又叫杂市。东市按照开放时间不同,又有大市、小市、早市、夕市之分。四条街道呈“井”字形将东市划为九个部分,称为九井;又将货物分为九类,商贩需按照其所贩卖的货物到指定的井中售卖。

    西市位于印池门附近的津威坊,主要为大宗货物的jiāo易市场,来自于淳国的烟草和来自于宛州的布帛在这里堆积如山。为了照顾商船装卸转运,西市没有采取东市的九井格局,而是沿泺水河而建。胤文帝于河岸边建筑仓库,专供客商贮存货物之用,并收取一定的税钱和房钱,以充国库。

    修文年间,大运河的通航后,天启的贸易枢纽作用逐渐凸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