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突破了坊市分离的格局。首先是准予游贩在坊间叫卖,继而是准许在坊间街边开设商铺,至永业十五年,于南城仁威坊设蛮市,允许蛮人在天启经商。永业二十二年,仁帝下旨,每月初一十五准开夜市,这一制度彻底破除了坊市制在时间上限制。

    商有商会,行有行帮。天启城的街市也分为形形色色、上得了明面或者上不了明面的势力。

    宛商会馆是宛州商会的商人们创立的,其目的就在于以同乡之谊或共同的利益联络宛州商人,在供应、价格上达成共进退的攻守同盟,从达到避免竞争、垄断行业的目的。宛商会馆位于西市所在的津威坊,于修文十九年创立,由宛商自行推举德高望重者担任馆长。凡宛商入会,需得缴纳会费,成为会员之后,便需遵守会馆拟定之规则,并受到会馆的保护。宛商内部商业争执,由馆长从中裁断,当事商人必须遵守,若有违反或者诉之官府,则视为毁规必须退出会馆;与外部之争执,则由会馆出面调停,若调停不成,会馆亦会协助诉讼。

    天启城街市上最大势力叫做金贾会,宛商多金且重同乡之谊,天启本地商人与其jiāo易往往处于被动,便仿效宛商会馆的模式创立了金贾会,与宛商会馆对抗。金贾会成员久居天启,当地官吏更为熟稔,逐渐扳回了竞争上的劣势。

    由于每日数十艘商船在这里停泊装卸,逐渐在周围养起了数百个常居于此以装卸搬运卫生的码头,又叫力。初时,力们按籍贯不同各成帮派,争抢活计。舶商们则趁机压低报酬,压榨苦力。

    黑街起家

    修文五十年左右,出现了一个名叫宋义的力,宋义天生神力,又颇有头脑,很得大家的推崇。宋义意识到内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会白白便宜了舶商,于是一方面说服大家放下多年来的积怨,另一方面对不听劝告的人则采取了以暴力方式强行收编。通过多年的努力,力们亦团结成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可以反过来跟舶商讨价还价。宋义遂创立力帮,并在泺水河里下规矩,凡充任力者必须先到他那里报号,由他编录在案,发给一种特殊的竹签作为凭证,力承揽活计或舶商雇佣力均需以此为凭。凡是没有凭证的力甚至雇佣他们的舶商,都会遭到力帮的报复。宋义因此得罪了金贾会,金贾会便于宋义必经之路设伏暗算他,宋义负伤,逃跑途中偶遇白清羽,为白清羽所救。白清羽看重宋义的勇武,而宋义感念白清羽的救命之恩,白清羽遂留宋义做了护院。

    林坚是天启城中第一大牙商,所谓牙商,就是jiāo易过程中提供jiāo易场所,居间协调双方订价成jiāo,或者代客买卖货物赚取佣金的人。大运河开通后,林坚发现外地舶商运货至到天启jiāo易,往往会遇到无处囤货的苦恼。林坚便租了津威坊附近的民房,辟为仓库,以极低的酬劳招揽些因失地进城谋生的农民或闲人担任护院,一并租给舶商。林坚靠租赁仓库迅速积累了一定的银钱,于是他便将这些钱全部用于租用更多的民房,遇有不肯租赁的,他便命令纠集的手下使用各种yīn招恐吓甚至殴打房主。林坚逐步控制了津威坊一带绝大多数的仓库,外人很难再涉足这个行当。进而,林坚更以此为基础,以暴力控制了城西一带绝大多数的黑街产业。

    白清羽第一次搬进分府时,他很绝望。尽管自幼被歧视和排挤,他早已习惯于默默地接受所有皇子中最少的例银和最差的供奉,却未想到皇子的分府居然可以如此简陋寒酸。那是一座久为修葺的宅子,白清羽永远忘不了第一次推开大门时遍所看到的景象,没有糊纸的窗子在风中格啦格啦地作响,墙头和瓦棱间长着半尺长的狗尾草,不知堆积了几年的落叶在池子中腐烂着散发出恶臭。他默然地站在庭院中央看着屈指可数的几个下人忙忙碌碌地收拾,灰尘迷进了他的眼睛,他想起了母亲和秋陌离,躲进自己的房间里啜泣了一夜。

    他很快就找到了派遣这些失落的法子,外面的生活远比宫中的沉闷刻板要刺激得多,而分府中的几个下人又不像皇宫中的奴才和侍卫般嗦。他便没日没夜地泡在花街酒肆之中寻欢作乐。由于自幼长于皇宫,白清羽对财物价值一向没有概念,花起钱来豪迈阔绰,兴起时就解下随身之物赏人,人们欺他无知,每每以高价暗宰,他却浑然无知。姑娘老鸨们便当他是棵摇钱树,钱花光了也不撵他走,下月初一自然有人送钱来供他花销。

    林放是林坚的孙子,因为自幼学了些拳脚武术,在街市上薄有名气。林放靠着家底殷实,游手好闲,整日出入于花街柳巷寻欢作乐,身边又总跟着护院的武师和趋附他的狐朋狗友,稍有不豫便与人大打出手,渐成天启一霸。林放在白清羽经常光顾的春月楼有一个相好,叫做月落,月落与秋陌离眉眼间颇有几分神似,所以很得白清羽欢心。每次林放到春月楼,都被告知月落正在陪一个熟客。林放心中有些恼怒,又听说白清羽是个肥羊,便纠集手下,准备教训一下白清羽。林放等人虽然人多势众,却不是宋义的对手,被宋义击败,林放也受了伤。林放吃了亏,便回家央求林坚为他出气,林坚却认得白清羽是十三皇子。虽然白清羽是仁帝所有儿子中最不招待见的一个,但毕竟也是皇子,得罪不得,林坚便备了一份厚礼,亲自带着孙子向白清羽谢罪。俗语云“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林坚虽富,却是谁都看不起的牙人,于是便央求白清羽收林放做从人,盼林放能有个出身。

    这是白清羽第一笔意外的收获。

    修文十五年,仁帝于仁威坊设蛮市,专供蛮人贩卖货物之用。蛮商为人实在,价格公道,所贩卖之烈酒和蛮族的器具,颇受百姓欢迎。便经常有华族商贩眼红,前去挑衅,以致研发成群殴。华族商贩人数众多,而蛮商抱团且普遍比东陆人更高大粗壮,双方互有输赢。有个南城铁二,也在黑街之中颇有名声。

    后世有一段评话,专讲白清羽如何结识铁二:“南城铁二爷,本来是个默默无名的混混。话说修文四十三年,铁二忽然找到南城的流氓头子温老五面前。掏出两大捆香,点着以后,一捆立在桌上,另一捆撩开衣服就杵在胸口。咬着牙等香灭了,冲温老五一努嘴儿,这名头叫做‘敬闷香’,街面上混的都门儿清,这摆明了是叫板,温老五要是带种,就得依葫芦画瓢跟铁二斗,要是皱一皱眉就算栽了面儿,以后南城里走到哪儿都得被笑话。这招是温老五的成名绝技,甚至为他博得了一个蚊香五的花名。但这次温老五算遇到了对手,一直斗到胸口看不见一点好ròu,不支晕倒。从此,铁二爷在南城就算创下了字号。南城最多花街柳巷,铁二爷的生财之道就在其中。专寻那软呢小轿,打听好乘轿人的底细,寻那左右无人的时候,上前低声问一句:‘大人,某某姑娘伺候得你可好?’因朝廷规定官员不得出入青楼,轿中人便知道其中的规矩,又不愿意生事,便吩咐从人打赏。只要收了钱,铁二便决不再继续纠缠此人,逢到官府查牌的时候,还会提前通报消息。就这样,不出几年,铁二爷便坐上了城南的头一把jiāo椅。铁二遭同行所忌,被人构陷投入了治防司大牢。铁二和林坚平素有些往来,早听林坚吹嘘十三公子出身高贵,手眼通天,便央求林坚搬十三公子捞自己出狱。白清羽本身没什么势力,又不愿意在林坚父子面前跌了皇子的份儿,只得自己掏了银子上下打点,将铁二捞出狱。铁二从此便整日将十三公子如何仁义挂在嘴边,殊不知,白清羽自己也是有苦难言。”

    天启黑街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在街面上混的,拜了祖师爷,就是一家兄弟,就算天大的仇也不准到官府告密互相构陷,否则背义之徒,人人得而诛之。铁二出了大牢,便向以九公为首的黑街耋宿们拜了帖子,要求评个道理。九公年逾八十,在天启黑街仅存的一个“九”字辈耋宿,在天启苦心经营多年,德高望重,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九公也早从旁人口中听说小字辈中崛起了一个号称“十三公子”的人物,便借与罗老五对质为名,让铁二请白清羽到堂口上走一圈。白清羽只求逍遥自在,跟林坚和铁二扯上关系已经有些不情愿了,便想回绝,却被林放的一句“坐不了太清阁,也做个黑道皇帝”说动了。于是按街面上的规矩备了礼,由铁二引荐,亲自到九公府上拜会。

    九公yù给白清羽一个下马威,摆下了三十六刀的穿刀大阵,没料到白清羽见惯了世面,坦然穿阵。由于林坚事先给白清羽做足了功课,加上白清羽天生的皇子风范,进退应对,守礼有度,令九公另眼相看。

    罗老五狗急跳墙,提出与白清羽“抽天签”,在祖师爷面前辩个清白,在坐众人都变了脸色。铁二当下对罗老五破口大骂,情愿代白清羽受刑。

    按规矩,“抽天签”须由至少三位耋宿见证,备下一百单八跟签子,每根签字上写的都是一种酷刑,由提出者抽签亮签,然后按签子上的酷刑受刑,再换另一方。直抽到其中一方讨饶或身亡才算完事,这熬刑不住的一方就算是理亏。这是黑街决事规矩中最残忍的一种,抽签者往往非死即残,只有在黑白难辨,且争斗双方有深仇大恨之际才会使用,故此很多人私下里又叫它“抽天谴”。罗老五见白清羽白净儒雅,料他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自以为稳cāo胜券。孰料白清羽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人,他既然认准了要做黑道皇帝,就什么事也拦不住他,况且他心中早已没有丝毫挂念,于生死一事看得极淡,坦然应战。

    罗老五和白清羽抽了签,罗老五抽得是三刀六洞,罗老五也算是条汉子,三刀六洞,干脆利落。林坚心里着急,与九公耳语,告知白清羽的皇子身份。九公心下骇然,却不敢公开白清羽得身份,只得以白清羽没拜过祖师爷不在门墙之内为名,yù阻止白清羽抽签。罗老五自然不干,骂道祖师爷在上,难道老子身上三刀六洞是假的不成。双方正在争吵之中,白清羽却已经抽了签,亮签一看,却是抽中了一百单八根签中唯一不用受刑的一根“正大光明”,众人哑然失语,罗老五也无话可说。罗老五抽得第二签,乃是“割脯饲犬”,孰料白清羽竟再次抽中了“正大光明”,罗老五失血过多,晕死过去。众人认定白清羽为星辰庇佑,均为其折服。

    在林坚授意下,白清羽请拜九公为师,九公以其为皇子,推辞不敢受,白清羽执意恳请。九公最终于祖师爷面前开香堂,三叩敬茶之后,白清羽得列门墙。自此,十三公子成了天启黑街的第二号人物,“抽天签”一事一时脍炙人口,而林坚早已私下买通了持签筒之人一事,却湮没于传说之中,无人知晓。

    【九州志】之【狮牙之卷】

    五狮牙会和公山虚

    狮牙会成员

    然而孱弱的皇室和臣子并不完全代表孱弱的子孙,在世传的军武家庭,年轻人们对于蛮族的仇恨和对于诸侯的愤怒在压聚。这些少年们不满于大人的怯懦,有一个私下里被称为“狮牙会”的组织,意图长大了取得军权向蛮族开战。这些年轻人带有强烈的大国沙文主义思想和军国主义精神,经常秘密集会。

    其中最有名的名将有苏瑾深、李凌心、姬扬和叶正勋,都是名将的子弟。在蛮族的强烈压迫下,他们也有屈辱的经历和所见所闻,近于白清羽所谓“蛮族抢走了我们的女人”的心理烙印。

    其中苏瑾深行事谨慎而有首领气质,最得众人的尊敬,也是狮牙会的“正宗”,李凌心则兵法超绝,只是沉默自闭而细致,是“副宗”。姬扬是一代强者,虎牙qiāng四海无敌。叶正勋则很特别,他是家族培养出来要接替云中叶氏的光荣的孩子,也是“名将之血”的继承人,名将之血的真实含义是一种通过yào物和调息以及冥想形成的杀戮状态,它非常接近于蛮族吕氏的“青铜之血”,但是可以通过后天培养获得,然而效用有一些局限,而风险xìng和青铜之血相当,甚至还超过之。叶正勋是被拉进这个组织的,他本人是个很温和随意的年轻人,但是继承叶氏的威名对于他而言是个巨大的心理负担。叶氏的家长们是一些狂热的忠君分子,期待这个孩子可以效忠于皇室而鼓励他和这些年轻武士jiāo往。

    最早的狮牙会成员中,最为引人瞩目的是所谓“铁驷之车”,分别是苏瑾深、李凌心、姬扬和叶正勋。这四人也是白清羽后来北征的中坚力量。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的年代,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东陆的杰出将领都很少。人们都猜测在那十几年里,耗尽了东陆百年的英雄气,直到白毅、息衍、华烨和拓跋山月号称东陆四大名将,才终于有了转机。

    “破军之将”苏瑾深

    作为狮牙会最早的创始人之一,苏瑾深担任狮牙会的“正宗”直到第一次风炎铁旅北征后。苏瑾深出身于帝都的苏氏家族,这一家族源于秘密的刺客组织天罗。苏瑾深的祖上在辰月大教宗古lún俄担任国师的年代接受了皇室的招安,有过巨大的贡献,因此获得了皇帝的封号,并且彻底的脱离了天罗组织。

    但是苏氏在帝都公卿中始终是个小家族,而且相当的另类。苏氏的后代们依旧练习源自天罗的武术,并且服务于金吾卫。他们组成一支极秘密的军队,负责刺探、暗中保卫、甚至刺杀的工作。其他公卿不喜欢这个世家,因为看起来他们毫不高贵,仍旧是生活在yīn影里刺客一族。

    苏瑾深却是苏氏中绝对的另类。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