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巫厉心疼喃道。

    “傻瓜”十三叔面带怜惜。

    “傻瓜”族人望着傅慧齐声轻叹。

    “小侄女,”三岁的十四叔走过来碰了碰她的手,胖胖的小手从她手中穿过,“唉,”看着自己的手,十四白嫩的小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失落。

    “十四叔,”傅慧泣不成声,抬起手朝他握去,眼见指尖再往前一点点,便要碰上。

    十四猛然往后一退,略带急促道“那个,男女授受不亲,咳”他努力板了板脸,“小侄女,你怎么这么爱哭啊”

    “你知道吗你跟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三岁的孩子穿着深衣,双手背在身后,努力挺直了脊背,很是有长辈风范地道“我一出生便知道,自己无论是在父母还是族人眼里,都是十三生命的延续。”

    孩子眼里分明带着寂落,却对傅慧笑道“十三,我的哥哥,他是为救巫姬而死的大英雄。而关于巫姬,每个人都这么对我说,她不但是我巫族的希望,亦是唯一一个能够拯救这天下苍生,改变朝代历史的伟大人物。”

    “巫姬啊傅慧,你在我心里又何止是高山仰止般的存在我从记事起就想见见你,我向族人打听你的消息,去你曾经走过、玩耍的地方守候,在你居住的圣殿外徘徊”孩子低叹,“我没想到,你我的缘份会是那么浅,仅是匆匆一面。”

    “对不起”傅慧眼里的泪“簌簌”而下,“让您失望了。”

    “还好吧”孩子板着脸别扭道,“我真没想到你是个爱哭鬼。唉看在你哭得眼泪鼻涕一把,还不算难看的份上,你这个侄女我就勉强认下了。来,再唤我一声十四叔听听。”

    “十四叔”

    “唉”孩子含笑应着,身形飘起,伸手虚抚了下傅慧的头,然后,从双脚开始化成点点萤光,消散在空中。

    “十四叔”

    “小慧,”十三上前。

    “嗝”傅慧哭得不能自己,“十,十三叔,对,对不起”

    “无需如此,十四的离去,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罢了”若要说报歉,应该是他对十四说才对。

    “对不起”傅慧的目光从十三身上移开,一一扫过众位族人,“不只是十四叔,当年我救不了你,多年以后,我救不了诸位长老阿兄阿姐对不起,我是那么的无能”

    傅慧膝盖一弯,便要朝下跪去,族老们和十三齐齐抬手一托,止住了她下跪的身子。

    “起来给我站直了”大长老严肃着脸,冷斥道“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把眼泪擦干。”

    “嗝嗝”大长老积威甚重,傅慧吸着鼻子止了泪,“大长老”

    “还记得我给你上的第一堂课吗”

    “记得,”傅慧点头。

    傅慧一岁习字,大长老给她启蒙,那天他抬手便在纸上落笔写了个“巫”字。

    “您说巫,从工从人。”

    “工的上下两横,代表了天和地,中间的丨,表示我们巫人可上通天意,下达地旨。”

    “而所谓的上通天意,下达地旨,是指我们不但能够与鬼神天道相沟通,还能调动鬼神之力为人消灾纳福,如以舞降神、预言、祈雨、祭祀、医病等。”

    大长老额首“还有呢”

    “还有”傅慧咬了咬唇,忍着眼中的泪,“您说,我们生而为巫,天道既赋予了我们此般能力,那我们就要担起身为巫人的职责。”

    “巫人的职责是什么”

    “是,”傅慧双手拢在袖中,指甲紧紧扣进手心的肉里,“通达天意,中合人意。”

    “说说这八个字的意思。”

    “对不起”傅慧无从辩解,自我剥析道,“对不起,我在得到天道启示的那刻退缩了,在深陷水火的灾民面前,又罔顾了他们内心对太平盛世的祈盼。身为巫姬,我上不能尊天旨,下不能承民意,更辜负了诸位的教导,我傅慧是巫族的耻辱”

    “大长老,”十三上前一步,拦在傅慧面前,沉声道“够了我们不是来开审判大会的。”

    “十三,”三长老冲他摇了摇头,“你还不明白吗不是我们要开什么审判大会,而是傅慧,她放不过自己。”

    “这里不是她该待的地方,可她流连于此,久久不愿离去。”

    “前世如尘,本该消散,可她执念之深,竟将你我以及诸人,凝聚于此,自成一界。”三长老沉痛地闭了闭眼,“没人怪她,从来没人怪过她,是她自己深陷在自我厌弃中不可自拔。”

    “小慧”十三震惊地看着眼前,双目红肿,对他们眷恋不舍的女孩,“何苦呢”

    继而似想到什么,十三不解道,“可是刚刚十四,他怎么”

    “就出生方面,十四与她有些共通处,一个背负希望,一个作为你的影子般,活在你的盛名之下。”三长老道“但十四毕竟年龄幼小,很多责任什么还不能太过明白,有的一点烦恼又很快被吃喝玩乐占去了。”

    “相似的出生,”巫厉的手伸向女儿的下颌,一滴滴泪穿过他的手掌垂落于地,“相较于圣殿的四方天,十四的童年是那么的多姿多彩,放过十四,就如放过了幼时的她自己吧。”

    众人齐齐陷入了沉默。

    “傅慧,”巫厉俯身与女儿四目相对,“想不想看看,若没有我们巫氏阖族献祭,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巫厉话落,不等女儿拒绝,便袍袖一展,将傅慧推了进去。

    傅慧一个踉跄,站在了巫山上的一处府邸前。

    望着墨色大门上的白色挽联,傅慧有些怔忡出神,这好像是父亲住的地方,严格来说是他们的家,一岁之后,她离开父亲,从这里搬去了圣殿。

    伸手推开大门,傅慧走了进去,顺着烛火的光亮,她踏进了前院的大堂。

    一个大大的“奠”字映入眼帘,傅慧吸呼一窒,忙急步跑了过去,棺木还没盖上,里面躺着位貌美的年青妇人。

    她秀发高挽,衣着华丽。

    “阿妈”她认得这张脸,与十五岁的自己十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一个成熟妩媚,一个稚气未脱。

    傅慧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滑过,余光扫过她的腹部,不觉一怔。

    她颤颤地伸出手,隔着层层华美衣衫覆在了那处鼓起,这是她,未出世的她。

    所以,阿爸给她看的,是一个没有她的世界吗

    翌日,阿妈和她下葬,傅慧见到了抬棺的众族兄,跳祭舞的族姐们和打鼓的十三叔,还有主持葬礼的诸位长辈,以及扶棺的阿爸。

    傅慧独立于人群之外,通鬼神的巫族人却无人看得见她。

    没了责任,无需修炼。

    傅慧时而跟着巫厉回家,看他夜间抱着酒坛喝得烂醉,喃喃地叫着阿妈的名字睡去,白天又如常地主持着族中事务。

    时而又跑到了十三叔面前,听他侃大山,陪他上课,看他画符、布阵等。也就在这时,傅慧才知十三叔竟是族人口中的废材。

    修炼没天赋,画符、布阵体内巫力又不够,就连祭祀舞跳起来身体都不协调。

    转眼九年过去了,山下传来灾情,阿爸挑选族人下山救灾。

    十三叔踊跃报名,却在第一轮便被刷了下来。

    傅慧还以为他会失落几天呢,没想到人家偷偷地躲过守卫,先一步攀着软梯颤微微地朝下迈去。

    软梯在巫山东面的一处悬崖峭壁上,悬崖离地面高约千尺,十三叔一个废材,刚下了几步,就已经腿软脚软,汗湿衣衫了。

    正当傅慧觉得,他会坚持不住爬上来呢,少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目露凶光拼着一股狠劲,硬是咬牙坚持着一步一步朝下下去。

    悬崖风急,越往下走,软梯于空中便越发地飘荡得厉害。

    十三叔几次脚下打滑,都差一点掉下去。

    飘在他身侧的傅慧不免也担心焦急起来,这万一

    傅慧的想法刚起,又一阵狂风呼啸而至,风卷着软梯“啪”的一声砸在了峭壁上,十三闷哼一声,手一松直坠而下。

    “十三叔”傅慧惊呼着追了上去,伸手去拽他的衣服,去拉他的手腕,或是飘到他的下方朝他托去然而,却总是一次次抓空,或是他从她身上穿过。

    眼见离地面越来越近,傅慧急得不断地伸手,一次次落空,无力感袭来,她一急

    作者有话要说还以为前世今天能写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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