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改坐公车了,一辆车上挤得满满当当,像个发馊了的肉罐头,到处一股酸臭的汗味。苏任和一群陌生人挤得前胸贴后背,也不知道谁的汗还是雨水擦在他身上,湿湿潮潮的黏糊着衣服,那种感觉简直生不如死。

    此刻他被人群挤在中间,想下车也不可能,只好硬着头皮往中间挤,挤了半天根本动不了,忍不住就要发火。这时,谢天在人群里握住了他的手。

    苏任只觉得手心一热,按理说谢天的手也应该是湿的,可握在手里的感觉反而很干燥,手掌上有几个硬茧,并不柔软却让人十分安心。苏任满肚子的不满和火气一下全没了,抬头往人群里看了一眼,谢天就站在他面前,用自己的手臂尽量为他挡着周围的人。

    “没坐过这么挤的车吧。”谢天问。

    “从小到大就没坐过公车。”苏任没好气地回答,身边一个乘客瞟了他一眼。

    谢天说:“忍忍,一会儿就到。够不着扶手拉着我,别摔了。”“我又不是小孩。”“小孩至少能听话。”苏任不想在这么多人挤在一起的地方和他抬杠丢人,只好闭嘴不说,每次刹车东倒西歪的时候,谢天都会用力把他拉住。苏任觉得这个闷热难闻的车厢也不是那么难捱了。

    车子慢悠悠地过了七八站,乘客终于少了一大半。谢天找到个座位让苏任过去坐,苏任看了眼,湿漉漉的地板上到处是没素质的乘客扔的纸巾垃圾,实在坐不下去,就摇了摇头说:“我站着就行。”“不累啊?”“累也不坐。”谢天看了一眼地面,不用想也知道他什么心思。

    苏任真怕他不管不顾一屁股坐下去,好在谢天没那么执着休息,平时也是能站着绝不坐,美其名曰锻炼身体。从后面挤上来的乘客把空座占了,苏任和谢天就站在走道上。

    “这车不到我家。”“是不到,你家住那么僻静,什么车都不到。下了车再说,走过去或者叫辆车。”苏任抱怨:“刚才就叫不到车现在能叫到?”“别慌,叫不到我再背你回去。”苏任耳根一下红了,小声说:“谁慌了,下个暴雨又不是山洪暴发。”“你不是脚不能湿吗?”“你能不能不说话,我想静静。”“能。”谢天笑了笑,果然闭嘴不再说了。

    车到站头,苏任迫不及待下车呼吸新鲜空气,谢天在后面替他打着伞。

    这条路确实幽静,一到晚上别说出租车,连个路人都看不到。

    “看来是叫不到车了。”谢天嘀咕一句,把伞塞给苏任,转身半蹲着说,“来吧。”苏任气不打一出来,拿膝盖顶了他屁股一下说:“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叫谢地?”“没啊。”谢天站起来说,“不过不知道我爸妈回去之后有没有再生,没准还真有个弟弟。”“我遇到你真是谢天谢地,能不能正常一点?”“怎么正常?”“像个正常人一样。”“我现在不像正常人?”苏任看着他,谢天不是不正常,是太正常了。苏任在想,如果他知道自己的“不正常”又会是什么反应。

    “陪我走回去吧。”“好。”谢天又把伞拿过去替他撑着,苏任看看他。谢天说:“我高一点。”“没高。”“你多高?”“你不用知道。”“反正我高一点。”“怪不得你打不了比赛,人家练武的都长不高。”谢天也不生气,笑着说:“是啊,你看小同才多高,撑死一米七,灵活着呢。”苏任想说你不抬杠会死吗?忽然一道灯光从背后照射过来。

    两人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一辆跑车缓缓开到他们身边停下。

    苏任看这车眼热,一时又想不起来。这时驾驶座的玻璃放下,一个人对着苏任喊了声:“苏少,下雨还有闲情逸致玩雨中情散步啊。”苏任对他看了一眼,总算想起这辆车的主人是谁了。薛凡一脸戏谑地望着他,有意无意地瞟了眼一旁为他打伞的谢天。

    谢天上次在程侠的画展开幕酒会上见过薛凡,对他印象很深。

    苏任说:“走,别理他。”“嗯。”刚走了没几步,薛凡的车又跟上来,慢慢地一边开一边对苏任说:“苏少的口味真是与众不同,对民工兄弟情有独钟啊,还这么长情,上次见到也是这个吧。”苏任就怕他口没遮拦地乱说,伸手拉着谢天快步往前走。薛凡说:“等等,老热人跟你打个招呼。”苏任脚步一停,转头望去,副驾驶那边的窗户也打开了,柯远把头伸出来一点,不知道是怕被苏任看见还是怕雨淋湿,只是挥了下手而已。

    第三十章雨一直下尽管因为谢天的原因,苏任在和柯远分手之后没太多惦记他,似乎也慢慢淡忘了这段不长不短的感情,可是忽然间在自己非常厌恶的人车里见到前任,内心没有一点波动是不可能的。

    苏任望着那只伸出窗口的右手,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该怎么应对。

    他不是那种心里恨不得撕了对方,脸上却还笑得满不在乎的人。苏任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苏太太把他宠上天,苏明泽虽然表面一副严父姿态,其实也对小儿子格外宠溺,苏任自然是没什么必要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