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没瘫痪。”冯老推了一下晏江何的胳膊,又踹了脚轮椅。

    他吹灯拔蜡,没多大劲儿,轮椅甚至都没滚出去半分。

    晏江何:“……”晏江何拧了眉,他累得腰板都懒得直,立地被这不识好歹的老东西给惹气了,扭脸就要张嘴开始奚落。谁知他嗓子刚预备上,冯老竟攒了一把力气,猛地撑住晏江何的胳膊。

    “哎!”晏江何连忙端稳了手臂,冯老全身的重量基本都压了上来。

    张淙这会儿终于长了眼珠子,帮忙拽了一下冯老的另一只胳膊,冯老这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不用你们。”冯老摆摆手,长吁一口气,稳了稳底盘,“我走走。”张淙瞪圆了眼睛,搞不明白这老东西都晃荡成摆件了,还走个什么?

    他刚想开口,却不料被晏江何推了一把。晏江何这一推,张淙就不得不看向晏江何,就见晏江何眯起了一双满是疲态的眼睛,朝他摇了摇头。

    张淙犹豫了一下,最后闭了嘴。

    冯老还真是走走。

    他满医院逛游。尤其是胸外那一层,他哆嗦着从电梯里出来,一路扶着冰冷的白墙慢腾腾往前蹭。晏江何和张淙就跟在他身后,很讨巧地拉开了一段距离。不远不近,打扰不到冯老,但若是老头嘚瑟大了栽地上去,他们两秒之内就能跑到跟前给人薅起来。

    这个时间医院的人不算多,周围间或走过一两个医生护士和病人家属。有的还会跟冯老点个头打招呼,然后无疑不是一脸惊讶地看向后面的晏江何。

    晏江何叹了口气,只觉得无奈,遂重逆无道地评论:“就是一头老驴。”走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冯老站那儿不动了。他的后背靠在墙上,盯着手术室的牌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术室的灯没亮,这会儿没人用这间。周围很空荡,除了冯老的残喘,没有其他动静。

    ——什么都空着,漏下一副佝偻病败的老囊揣,活蛆一般趴墙皮。这场景太衰薄,倏得就有那么些叫人毛骨悚然。

    晏江何站在拐角处着眼瞧过,走廊里惨白色的灯光照在冯老那一把骨头上,将他周身镀上一层冷冰冰的毛边儿,老头孱坏的躯壳被衬得更加虚幻,只给人一种错觉,似乎眨眼之间,他就要魂飞魄散了。

    冯老以前,是一名优秀的胸外医生。晏江何吃不太准,他是在不舍得,还是在跟过去告别。其实不管是什么,都很复杂,都令旁人难为置喙一嘴。——老东西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你们医院的专家墙,为什么没有老头?”张淙突然在晏江何身边小声问。

    晏江何愣了愣,回了神儿,他侧过眼睛看张淙,笑了:“你还专门去看专家墙了?”张淙飞快皱了下眉,大概是晏江何话中的某个措辞让他有些反感:“没。就是之前老头跟我说,他是胸外的老大夫,还是你师父,我看他那样子怎么都不像。不过后来,你们院里的医生的确对他都挺尊敬的。”“所以你专门去看专家墙了?”晏江何讨着贱,又重复了一遍。

    张淙瞪着他,一字一顿道:“是,我看了,没有他。”晏江何抿着嘴角,看了张淙一会儿。

    张淙的性质很冲突。他从头到脚,任何一根毛都生得稀松二五眼,但有的时候却非常会出人意料,甚至可以用上“细腻”这种格格不入的形容。比如给冯老的眼罩,比如玫瑰花的尖刺,比如他去看了专家墙。

    晏江何朝张淙弯下眼角,说:“张淙淙,你还挺可爱的。”张淙:“……”光凭晏江何这一句话的所有内容,从称呼到主旨,张淙就该做好跟他你死我活的打算。

    张淙惯例摆出一副没鼻没脸的样:“你说什么?”晏江何轻轻笑了笑。他这会儿脾气有点上不来。晏江何很稀罕会有这种时候,可能是今天累着了,老头又在自己眼前犯毛病,惹得他心里堵得慌。于是,晏江何难得轻声轻语回敬张淙:“别闹。”张淙:“……”谁闹?

    大概是因为气氛的原因。张淙也觉得有些不舒畅。冯老也是厉害,进气儿没有出气儿多,还能操控出一个低气压来。要不怎么说“情绪”这东西不要脸,那么各样人呢。

    “你是不是觉得他特别不像个能带徒弟的专家?”晏江何看着老头,歪过头在张淙耳边说,“你看他,什么都没有。”那可不是么。哪位老专家不是块琼琚宝贝,就算没搁家里挂一排锦旗,攒上两筐感谢信,起码不至于住张淙家对面。

    “因为一台失败的手术。”晏江何说,“他是自己不乐意要那名头。”张淙有些惊讶,便下意识问:“失败的手术?”“嗯。挺严重的。”晏江何声音很低,“据说他当时很消沉,谁都以为老头从那以后不会再拿手术刀了。”晏江何:“但也就是以为罢了。‘以为’这种思想,最要不得,最不靠谱。他虽然再也不是主刀了,但起码还教会了我。”张淙的目光沉了沉,他眼底漆黑一片,那眼神慢慢探出去,将不远处孤零的老人包裹起来,在他眼中,无尽的黑暗正慢慢吞没苍白的光。

    “有句俗话,叫‘医者不自治’,你知道吗?”晏江何的声音恍惚间有些沙粝,也不知道包含了些什么复杂的喟叹。

    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其实除了说医生治不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