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移话题,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他们的重点难道不是傀师吗?次之也该是男主的下落,和霁霞君有什么关系。

    蔺沧鸣疲惫地托着额角,手指插进发间,九冥玄阴火的反噬又发作起来,痛苦可以忍耐但扰得心烦,趁着霁涯去扎醒那个女子,便压着胳膊趴在了桌上。

    自从在万窟崖睁开双眼,脑中那根弦无时无刻不在绷紧,修炼自己厌恶的秘笈,摆弄毒药以身饲蛊,他已经做出为了找到凶手无所不用其极的觉悟,但霁涯却不断挑战他的决心,转移他的注意,让他情不自禁地放松,徒留一身卸下防备后的倦怠,又生出危险的沉溺和满足。

    蔺沧鸣听着霁涯问话的声音,依然是千变万化的谎言和伪装,似乎连他记忆中的霁霞君都只是其中一面而已。

    听了嘉鸿真人的话,他反而有了一个近乎可以麻痹自己的猜测——霁霞君正是为让嘉鸿真人如此相信,才表现的怨怼嫉恨,让嘉鸿真人放弃除掉自己,他的师尊中了傀师的蛊,被掌门时刻监视,玉霄派之外还有诸如枫林派,颖州严氏虎视眈眈。

    他没想过霁霞君如何殚精竭虑从中斡旋,或许从那宁静的琴音中一闪而过的愁绪能窥得一二,而他只需待在玉霄山上,一无所知。

    霁涯此时正站在床边,把偃甲手臂精细的零件一点点拆除扔开,刀尖和金属晶石的刮碰声十分刺耳,床上女子表情倔强,看向手臂的眼神又满是哀伤。

    “我们已经锁定你的主人,你再僵持下去也于事无补。”霁涯握着刀柄卷起一条细如蛛丝的弦,把它从手臂骨骼里拽出来,无所谓地笑笑,“这双手臂很重要吧,反正都落到这个地步了,何不留下一样重要的东西呢?”女子闭目咬了咬牙,终于开了口:“傀师是我的救命恩人。”霁涯把胳膊扔到床上,回头看了看蔺沧鸣,发现他趴在桌上不知听没听见。

    “大约二十年前,我还是混迹黑市靠接取任务谋生的散修,在一次刺杀任务中情报出了差错,我身陷敌营,拼命杀出时双手已中了剧毒。”女子陷入回忆,说起这段往事时竟然露出些许羞赧,“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我这样的人,天资有限,死也是早晚之事,没什么好可惜的……”女子眼前模糊,无数色彩的轮廓在眼里飘荡,她以为她的世界将要顺其自然的黑暗下来,手上沾过无数血腥,死到临头倒也坦然接受。

    但就在这时,一片灰色衣角突然闯入视线。

    她提起些力气,双手已经腐烂见骨,抬不起来,便只能勉强抬头,衣服的主人似乎有些诧异,然后不顾她满身泥污毒伤腐败发臭,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撑住,我的药庐就在附近,我能治好你。”傀师的声音轻柔笃定,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女子像是被隔着衣衫传来的体温感染,忽然涌起活下去的欲望,她一生挣扎在最污秽的黑暗里,早就病入膏肓,此刻却有人说能治好她。

    “恩公……怎样称呼?”“我是偃术师,举手之劳而已,恩公当不得,你可以叫我傀师。”霁涯听着女子断断续续的陈述,她眼中从温馨的怀念,逐渐变成难解的悲哀,一时不太好意思打断她。

    “我双臂已被剧毒腐蚀,只能截肢,傀师为我装了偃甲手臂,分文不取,还照顾我直到适应手臂为止。”女子凝视着虚空一点,“他是个温柔又诙谐的人,从不评判我的过去是对是错,好像能包容一切善与恶,如果世上有神明,也许就像傀师一样吧。”霁涯怎么也无法把女子记忆中的傀师和纵生塔上傲慢自我的傀师画上等号,他想着也许这姑娘带了点恋爱滤镜,就问道:“他问没问过你什么问题。”“确实有个问题令我不解。”女子想了想,“他问我,什么才是完美的人。”霁涯握拳砸了下掌心,这问题和严玉霏听到的一样,令人莫名。

    “我回答说,若能为心中所念献出一切,此生便再无遗憾,也能称之为完美了。”女子笑了起来,仿佛有种苦涩的瘾症,“傀师要离开时,我向他表明心意,他像是受宠若惊,又说自己云游四海,无意成家,希望我好好保重,有缘再见。”“七年前,傀师联系上我,他需要修真境的情报据点。”“我便按他的意思,入了罗裳门绿鸢楼。”蔺沧鸣肩上一沉,他从桌上撑起前额,看见霁涯略显担心地站在桌边。

    “你还好吗?”霁涯小声问道。

    “没事。”蔺沧鸣起身走到床前,“这七年间你见过傀师吗?”“没有。”女子阖了下眼,“傀师会与我单线联络,我并不知如何联系傀师,也没有见过他。”“姐姐你也太傻,那种利用感情的渣男不值得。”霁涯捶了下床柱愤愤道。

    “都不重要了。”女子长叹一声,好似痛苦忍到了极限,嘶声恳求道,“杀了我,让我走吧。”霁涯犹豫片刻,偏头询问蔺沧鸣。

    蔺沧鸣指尖燃起一缕火苗,按在女子眉心:“姑娘如何称呼?”眉间泛起温暖的触感,她眼眶忽然红了,轻笑道:“我还没想好。”“嗯,不急,慢慢想。”蔺沧鸣平静地说,“好好保重。”火光膨胀开来,将女子笼罩在内,连同床上偃甲手臂一同燃尽,不留半点痕迹。

    霁涯看着女子安详的闭眼,憋闷又无